第100章(1 / 1)

这些事情?上面,他向来是很清醒,甚至是不近人情?的。

“那你以为,我要瞒住朝廷上下给你们送粮就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了?”

倒卖粮草,囤积兵马,勾结外寇。无论哪一条单拉出?来都是决不待时的重罪,一旦消息走漏就是脑袋落地,谁也救不了他。但这样的付出?是有回报的,对双方都是……不过是各有所?图,互利共赢而已。有买有卖,谁又比谁更高贵了。

谢随这才轻飘飘扫她一眼。

鸳鸯缠枝莲鎏金三角钗,外环四对八只石榴纹金银簪钗,颈间?金串珠上坠着的红宝石比人的拇指指甲盖还?要大,价值不菲。西境到盛京一路上风尘碌碌,他方才在席间?见林修远一脸疲态,而她的气色却是极好的,想来这一路上林修远待她当真不赖。

对那个头脑简单的武蛮子?来说?,真是难得了。谢随在心里淡淡地想,某种意义来说?是个好命的,国破家亡,飘零至此,却还是有人愿意好生宠着护着的。

“你就算知道了你兄长的下落又能怎样?”

她已经借林修远之手把青跶部打了个落花流水,俘虏近万人,这仇也算是报了。如?今南安侯虽然不同意,但听说?林修远已经预备着直接上书奏请皇上为两人赐婚了。林修远有军功在身,不过是想娶个不知道来头的蛮族姑娘,南安侯就这么一个宝贝独子?,南安侯松口?是早晚的事。

她成为大梁正儿八经的世子夫人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若我兄长还?活着,我自?然是要去找他,和他一起为父王母后报仇。若他死了,那我便杀光青跶部最后一个人为他们陪葬。”阿蛮说?。

谢随沉默了片刻。

“看在故人的份上,我便真心奉劝你一句,”谢随说?,“既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改了头,换了面,你若还?爱惜这条性命,那些旧事,国仇家恨还是忘了的好。入乡随俗,好好活着不好吗。”

万俟闻十分疼爱这个妹妹。

想来如?果?万俟闻就在这里,肯定也不希望自?己的妹妹掺和到男子?的这些事情?里为他报仇。做个没?心没?肺的姑娘就好,往后余生做她的世?子?夫人,开开心心,和和美?美?活下去。

阿蛮听了后却冷笑。

“不过是怕累又怕麻烦,不想帮这个忙而已!谢公子?,既然这样,你不妨直说?,又何?必找这些借口?来敷衍我?果?然你们中原人都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懦夫!”阿蛮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

谢随笑笑。该说?的已经说?了。至于信不信,如?何?选择,那是她的事情?,谢随没?有兴趣干涉这些。书法最讲究静心凝神,被她这么一打岔,谢随也没?了继续欣赏的心思,转头离去。

“虚伪,”阿蛮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手足兄弟的?你这个人没?有心,衣冠禽兽,狼心狗肺的坏东西!”

谢随步子?一滞,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午后天边飘来几片乌云,风里也渐渐大了起来,空气粘湿沉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夏季多暴雨,何?况九成宫又在山间?。

先皇在时,几乎每年都会带着妃嫔子?女在九成宫小住,少则几日,多则数月,处理政务,接见大臣自?然也搬到了九成宫里。方便起见,有不少官员在这附近添置了宅院,但那只是少数。多数人晚上接风宴散了还?是要乘马车回盛京去的,若是下起暴雨可就麻烦了。

冯妙瑜便和冯敬文商量着把晚上的席面提前了一个多时辰,她过去找冯重明说?明了情?况,嘘寒问暖,顺便又和父皇一同用了晚膳,等她回来的时候宴席已经快散了,陆陆续续有人起身告辞离开。

阿蛮倒还?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她整个人几乎是倒伏在桌上,面前的饭菜没?动几口?的样子?,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只一个劲的喝酒。

这样下去哪里能行。那酒再好,也不是能这样喝的。人喝成这个样子?,倒显得她这个做东家的招待不周了。

冯妙瑜就过去摁住了阿蛮端酒杯的手,坐下来说?:“别喝了,我看林世?子?那边也准备要回去了,我叫你的侍女送你先上马车里去吧?”

“你,别管我……”

阿蛮懒洋洋张开一双醉意朦胧的眼睛,想推开冯妙瑜的手,指尖却无意触到一片冰冷,是一枚戒指。

阿蛮的眼神突然变了。她反手扣住冯妙瑜的手腕。

冯妙瑜疼得倒吸一口?气“嘶”了一声,她用力?,却怎么都挣扎不开阿蛮的手。

这姑娘的手劲怎么这样大!

“这戒指是从哪里来的?”

阿蛮捏着冯妙瑜的手腕低声逼问,她忽然就想起兄长曾提起过那位谢公子?尚了妙瑶的姐妹……兄长送给谢随的戒指在她手上,那应该错不了了!这个人大概就是谢随的妻子?。

腕间?的钳制又松开了。

“这戒指有什么问题吗?”冯妙瑜揉了揉手腕。

阿蛮不答,刚才的举动仿佛只是她一时酒蒙的无心之举,她整个人从桌上移到冯妙瑜肩头,半搂着,说?:“妙瑜你也要回去的吧?你要上马车,我也要上马车,你送我过去吧。”

“阿蛮?”

冯妙瑜唤她,没?反应。

又推了推她的胳膊,还?是没?有反应。

榴红过来想把她从冯妙瑜身上拉下来,阿蛮却怎么也不愿意放手,她力?气又大,大半个人搭在冯妙瑜身上,纹丝不动。

“算了,她好像还?能走的样子?,我扶着她去马车那里,”冯妙瑜摆摆手,“你去叫林世?子?和姑爷。”

到了酉正的时候,天上果?然飘起雨来,好在只是零零星星的毛毛细雨。

阿蛮仍伏在冯妙瑜肩头,她半眯着眼睛盯着雨幕,在看到谢随神情?的一霎,她就勾唇轻轻笑起来。

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的神情?做不得假,她确确实实地咬到了猎物的喉咙。

涂着柿红蔻丹的指尖扫过素白的侧颈,动作轻柔得像是情?人间?隐秘的爱抚。可这分明是个威胁。

阿蛮用口?型,一字一顿地说?:“明日正午,春和酒楼。你若不来,我便杀了她。”

她歪了歪头,慢慢放开了冯妙瑜。起身时嘴唇有意无意从冯妙瑜的侧颈边上擦过,唇脂留下印子?远看是一道殷红的伤口?。那伤口?被雨水细细晕开,血顺着脖子?流到了衣领里面。

天边隐隐传来雷鸣的声音,很远,但又很近P.M. 獨.傢.癥.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