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巡没说什么，只拿纸巾将姚辛的脸擦干净，又将掉落在地的校服给他床上，问他：“要洗澡吗？”

姚辛不敢在家里再弄出大动静，直摇头。

宋巡便将穿戴整齐的姚辛拉起身，要带他出门。

姚辛很警惕，不肯动，问：“怎么了，要……干嘛？”

“别紧张。”宋巡扫了一眼房间，将姚辛的书包找出拎上，摸了摸姚辛的脸，道：“只是送你去上学。”

姚辛这才想起，今天周日，他确实是打算回学校上晚修的，于是才傻愣地跟着人出去了。

离开家门，姚辛一直以来的紧绷感才消散开来，显然他对刚刚的家，或者说自己的姐姐有深深的恐惧，所以宁愿让人侵犯，也不愿被姐姐发现他跟她男朋友有任何接触关系。坐上男人的车，报了学校地址之后，姚辛便望向车外，看远处来来往往地车，人生百态，他多愿自己也是平常百姓中的一员。

却没曾细想，宋巡送他去学校，也暴露了自己除家之外赖以生存的另一个地方。

第2章

暑热，气泡水滋啦冒泡，和天空一样颜色的操场，起跳，篮球精准入框，哨声和欢呼声一齐响起。接着铃响，人群涌出校门，你追我赶和悠闲自在，周五的校园。

热烈和年少轻狂撞到沉默。

“抱歉！”远远传来年少恣意的声音。

姚辛将被碰倒的书包带整理好，慢慢地走在偌大的校园，操场打篮球的人群仍未散去，蓝色墙壁边有一丛丛绿植，一排小蚂蚁整齐地爬过。

“蚂蚁搬家蛇过道……”

姚辛晃神地看着操场那边，尽可能将回家的时间拖慢，可意料之外的铃声打断了他的计划。

“为什么还不出来？”

电话那头传来了姚念的声音，高傲且带着理所当然的命令语气。

“……我刚下课。”姚辛讷讷回答。

“五分钟，来校门口。”姚念简单明了地说完，电话干脆利落挂断。

姚辛站起身，他看见蚂蚁已经掩进绿植丛中，不见身影，于是他也拍拍裤子上不存在的灰尘，往校门口走去。

一段并不长的路程，姚辛却走出了几滴汗。刚出校门，姚辛一眼找到姚念的身影，一身淡绿吊带裙，清爽随意地靠在车门。

不是姚念的车。姚辛下意识去猜想，会是谁的，爸爸的？出现在姚念身旁的人很快给了他答案，是宋巡的车。

高大的男人揽着姚念走近，不知情的少男少女们捂着嘴发出感叹，真真一对郎才女貌。

“……姐。”姚辛低着头憋出一句。

姚念眯着眼打量这个弟弟，不冷不淡地补充:“宋巡，你叫哥就行。”

“宋巡哥好。”姚辛从善如流地接过，余光瞥见男人点了点头。

三人坐上车，车内凉快下来，能晃晕人的大太阳即使将西沉，也要留下憋闷的天气。

车缓缓启动，一时无言。

“热死了。”姚念拿出化妆镜补补妆，“那个老东西，让我带你挑几件衣服，后天家宴穿。”

“好的，姐姐。”姚辛抱着他沉重的书包搭在腿上，并不去问太多，只听从安排。

姚念最看不惯他这幅样子，镜子一合，发出不小的声音，对正在开车的男人道:“宋巡，先去上次带我买裙子的那家店吧？”

语气不免弱下来，即使是她，对上宋巡，也不敢太过强势。

“嗯。”似漫不经心的回答，像清晨落下的雨露般落在其他人心上。

被带进奢侈的店内时，姚辛拘谨地迈不开步。入眼全是璀璨，再不济，素雅也带着低调的小细钻。

姚念挑了一件奶白色长裙，眼角瞥见局促不安的弟弟，细微的挑眉动作，她轻声招呼:“辛辛，过来。”

姚辛捏紧书包带，顺从地让姚念拉着他进了更衣室。

宋巡似不在意二人的举动，他眼神略略扫过，一条酒红连衣裙让他视线停留下来，这让他想起了初见姚辛时的场景。他上前走近这条裙子，身旁的人眼力见极强，拿进凑前给宋巡瞧个仔细。

娇艳的红玫瑰，对姚辛来讲太过高调，对姚念刚好合适。

啪一声，惊扰等候的几人。宋巡收回在红裙子身上的目光，同交代身边站着的人几句，走至更衣室。

轻敲几下，姚念喘着大气出来，显然在气极动怒。她手里拿着一团衣服，另一手撩起几丝落下的碎发，平复好呼吸，极力忍耐着，对宋巡露出标准假笑:“老东西又找我了，麻烦你帮我把他带回家去。”

“去吧。”

宋巡应承下来，看姚念走得用力而匆忙，视线才回到半遮掩的更衣室门内，明亮的灯光打在里面，一团阴影蜷缩在地上，奶白色长裙柔柔堆落在地板。示意别人离开，只剩下宋巡一人，他缓缓推开半遮掩的门，姚辛缩在角落的身影便呈现出来，脸上还带着红痕，是巴掌印。

为什么每次见到他都那么狼狈？宋巡想，他在姚辛的面前蹲下身，近了，发现姚辛竟在微微发着抖。他忍不住去抚摸这可怜家伙的脸，却被堪堪躲开。那双无辜水润的眼直直盯着他，像野兔遇见猛兽，本能的自我保护方式。

“我姐……走了吗？”姚辛带着不安问道。

“是。”

宋巡凝视着姚辛，对方并不肯与他对视，他想想，站起身来，将大开的门关上。

轻微的关门声让缩在角落逃避的人惊恐起来，相似的经历让他极度焦躁，姚辛撑着墙站起来，柔顺的布料贴近皮肤的一刹那，他想起自己还穿着一身长裙，素雅吊带让他耻辱。

好丑……他想，好丑、好丑……最丑陋的姿态被人看见了……他掩起了脸，又想蜷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