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朝露和穆尔白双双被囚, 穆尔白更是每日盯着朝露吃东西, 生怕陛下因此饿着了。
可现如今,穆清犯了谋逆大罪, 听闻整个穆家都跟着遭了殃,陛下对穆尔白反而比从前更好了。
这让穆尔白越发觉得惶恐, 朝露如此, 是不是证明传闻不虚,她是真的要废了自己?
其实穆家那些人,穆尔白本就与他们没什么关联,穆清到了最后,也从未给穆家人留过后路。估摸着穆清, 还巴不得穆家那些欺负过他们母子的人去死。
穆尔白心中唯一在意的,除了朝露, 便唯有母亲。
朝露她亲政了,她成了神域王朝真正的女帝,她已经没什么需要穆尔白担心的了。
如今唯一需要穆尔白的,是他的母亲。
当燕窝喝到最后一口的时候,穆尔白站起身,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陛下,臣君有话要说。”
朝露大抵知道他要说什么, 她放下碗, 起身去扶他:“我说过了, 就你我二人在世, 就仅仅是妻夫,不必在乎君臣之礼。”
穆尔白不肯起身,他俯身跪地道:“臣君所言之事,乃大逆不道之言,臣君心中有愧,故不敢起。”
朝露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道:“若知道是大逆不道,便不必再提。”
穆尔白红了眼眶道:“臣君知道不该提,可事关母亲,却不得不提。臣君请陛下,处死臣君,只求陛下饶母亲一命。”
朝露气得将人从地上揪了起来:“你觉得这可能吗?你是觉得朕是能放过穆清,还是觉得朕舍得杀你?”
穆尔白霎时落了泪:“陛下不舍得对臣君下手,臣君心中感激。这两年,臣君能在陛下身边服侍,已是天大的恩赐。臣君不敢多奢望什么。想必如今前朝也定会给陛下施压,上书请陛下废了臣君。”
“朕绝对不会废了你,从娶你的那一刻,朕便打算与你妻夫同心,生死不离。”
穆尔白眼泪滑落,只哑声道:“有陛下这一句,臣君觉得足够了。”
朝露掏出手帕,正要给穆尔白拭泪,然而那穆尔白却紧抓着朝露的手不放,央求道:“陛下,臣君遍寻古书,寻得一法,臣君可亲自动手,废了母亲筋脉,废了她一身武功。只要陛下肯帮臣君,臣君可自请废除王君之位,带着母亲远离神都。只要陛下肯答应饶母亲一条命,臣君做什么都可以。”
朝露脸色变了变,她要将人拉起来,然那穆尔白却执拗得很,无论如何都不肯起。
“你知道的,朕没办法答应你。穆清犯得是谋逆之罪,依律,是要株连九族的。你可知,朕为了保住你……”
朝露的话还未完,穆尔白便出言打断:“陛下可以不保我。”
朝露气得手指发抖,她蹲下身子,盯着穆尔白,一字一字咬牙开口:“当初,朕便问过你,若有一日,朕与你母亲站在两端,你会选择哪边?你那时告诉朕,你会坚定不移地选择站在朕这边。如今,你是要抛弃朕,选择你母亲了吗?”
穆尔白红着眼道:“臣君爱陛下之心未改,可母亲却只有一个。这些年,母亲与臣君相依为命,母亲为了臣君放弃了太多。自然,臣君也知道,母亲犯了无可挽回的大错,臣君不敢替母亲辩驳。但是请陛下怜惜臣君念母之心,若她走了,臣君便再也没有母亲了。”
穆尔白流着泪说完,朝露却久久不言。
末了,朝露叹了一声,道:“朕今日来看你,是因为朕实在是……太想你了。”朝露说着,竟也红了眼。
朝露是女帝,她如今亲政,势必要清肃朝堂。这几日,她担忧穆尔白,担忧得快要发疯了。
可眼下,内乱未除,朝露亦不能任性。
只有将那秋家的兵权收回来,朝露才有说话的底气。
今日,若不是秋河作死,跑到这朝阳宫耀武扬威,朝露怕是到现在都没机会见一见穆尔白。
可他们妻夫,却连片刻的清静都不得,穆尔白张口闭口,只为替穆清求情。
先帝去得早,朝露对母皇的印象不太深了。可她却隐隐记得母皇说过,当了皇帝,便会有万般的不得已。
那权力之巅带给帝王的,亦有枷锁和束缚。
身为朝氏皇族的女帝,终其一生,都要困守在这方寸之地,不得自由。
朝露今日好不容易寻到机会来见一眼这穆尔白,自然不舍得走。
即便是穆尔白心中郁结,不愿意与她亲近,朝露还是伸出手,扶起他:“无论我答不答应,你都起来。地上凉,莫要再跪。”
穆尔白不动,朝露便急道:“朕命令你起来,你听不到吗?你若再这般不听话,朕即刻就下令处死她。”
穆尔白这才颤着身子缓缓站起。
他许是这些日子都没好好用膳,起身之时,整个人都打晃。
朝露心疼不已,只得道:“你得吃饱饭,才有力气求朕,才有力气去对付那些上门讨打的人。”
穆尔白低声说:“臣君不敢妄动陛下的青梅竹马,臣君纵然是没吃饱饭,也留了手,否则那秋河……”
朝露笑了:“行啦,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不提他了。我会吩咐下去,不让人再到你眼前碍眼。如此,你可消气了?”
朝露的语调温柔至极,像是哄着他一般。
可此刻,他们之间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再也没办法回到从前那段快乐日子。
穆尔白默然无言,对秋河???来朝阳宫这事,也没同朝露说半句的委屈。
朝露伸出手,抓着他的手道:“答应我,我若太忙,没功夫来看你的话,你要好好睡觉,好好吃饭。”
穆尔白垂首应道:“臣君晓得了。”
朝露沉默稍许,又道:“近些日子,朕会很忙。朝堂事务繁杂,秋迪又常住神都,她所掌的北疆,更是不安生。朕想动她,却不能轻动。加上,秋迪一党的人,盯着朕,盯着你,朕没办法即刻将你接回太极宫,便只得让你禁足在这朝阳宫,委屈一些时日。穆郎,你且记着,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等到时候一切都结束了,朕会亲自接你出来。”
穆尔白神思混沌,他也是思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朝露这是在同他说政事。
后宫不得干政,朝露本也不该把这些话告诉他的。
穆尔白吸了吸鼻子,垂眸道:“臣君听闻,陛下让星辰台的几位郎君,入住了淡月楼。臣君亦知,为了王朝安稳,陛下少不得要收几位侍君,乃至贵君入后宫。当然,若有人惦记着这王君之位,臣君亦可双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