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但是却不想接受,于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偷偷扒头望了过去。

那个强健的身体正背对着我在横着的这条胡同的尽头不停地挥动着双臂,他的两手握着一把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寒光的斧子,举起、落下、举起、落下。

而在他身下的那个人、那具尸体,不,准确的说应该是那堆肉块,已经惨不忍睹。他就像是肉铺的掌柜分割排骨一样继续毫不顾忌地挥动着斧子。

“呕。”面对着眼前血腥而残忍的一幕,我的胃液搅动着胆汁终于一股脑涌了上来。

呕吐声惊动了疯狂的施暴者,他停下了动作朝我扭过了头。他的双臂、他的胸前以及他的脸上都沾满了鲜血,并且向下淌着。虽然整个面孔都被染成了红色,但是我可以确认那就是大哥安德烈。他的面目已经相当扭曲,眼睛也因为充血而变得彤红,不过那脸上露出的不是狂暴而是痛苦,仿佛他自己才是那个现在已经变作了一滩肉泥的受害者。

确认了我这个偷窥者的存在之后,他把嵌在尸体上的斧子拔了出来,拎在手里,转过身向我一步一步地逼近。

我就像是被美杜莎用眼神盯住变作了石头的人一般,双脚死死地钉在地面上无法移动半步,我的手拼命的抓着墙壁想要寻找任何一个可以救命的东西却一无所获。我想要呼救,却发现喉咙被刚才涌上来的黏液粘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似乎已经丧失了作为人的理智的大哥安德烈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他的鼻子里穿着粗气,像是愤怒的公牛。

血腥的气息迎面扑在我的脸上时,我的眼泪顿时冒了出来。

“是我,亚力克。”我在心里呼喊着,但是我想即使我能说出自己的名字来,此刻的安德烈也不会有任何的反应,我觉得现在的他是死神、是魔鬼,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

他慢慢举起了手里的斧子,朝着我的脑袋砍了过来。

我就像案板上的鱼一样,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咔嚓!”这是我的头盖骨被劈开的声音吗?

没有痛感,嗯,大概是因为死人不会觉得痛吧。但是为什么我感觉自己的下半身热乎乎的,好像……我也尿裤了。对不起,雯瑞,我现在才知道尿裤是多么羞耻的事情,之前我不应该拿尿裤这件事开你的玩笑的,在黄泉的路上我会为这件事进行忏悔的。不过如果我感觉不到疼,为什么会感觉到自己尿裤了呢?难道我还活着?我试着睁开眼看。

斧子镶进了我耳边的墙壁里,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斧子上之前那个遇害者的血甩在我的脸上,也还是热的。

我还没有死。可我脑内的所有神经好像都在瞬间崩断,如此同时某种莫名的东西却刺了进来,与之前目睹坠楼的失忆者时的感受如出一辙,只是比那是还要强烈。

而安德烈还在用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然后抬起他巨大的手掌摁在了我的胸部。

难道还要先奸后杀?明明不是个女人我到底在害怕什么……不过,对不起,大哥,让你失望了,对我衣服里裹藏着的身体你是不会满意的。

安德烈蜷起手指,当然他抓住的只是我垫起假胸的填充物,也就是那两块香喷喷的松软面包,也许他只是饿了,希望这两块可口的面包能够转移他的注意力……怎么可能!他显然并不想吃面包,一把将那两块面包掏出来丢在了地上。

对不起,真的让你失望了。我是个平胸,因为我本来就是个男人啊。求求你不要再继续了,不然你会更失望的,还是直接让我死了吧。可安德烈的手却沿着我的腹部继续向下探去。

“亚历克西娅小姐!亚历克西娅小姐!”声音从巷子外传来,我听出那是好像保罗的声音。

不,别过来,不管你是谁。我深信即便如保罗般强壮的黑人此时也不是丧失了理智的安德烈的对手。

然而呼喊声和显得有些纷乱的脚步声却离我越来越近。

听到声音,安德烈将斧子从墙上拽了出来,甩了甩上面的血渍,脸上露出设秘密的笑容,我相信他的下一个目标就会是保罗。

但是他却倒退了两步转身跑进了小巷另一侧的黑暗之中。

“亚历克西娅!亚历克西娅小姐!”不远处保罗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

我则贴着墙壁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

别过来,保罗,求你了,你会发现我尿了裤子的,而且还会发现我的胸是假胸……

第四十章 我在男人家里留宿了

我感到一阵胸闷,液体已经没过了我的头顶。眼睛被纠结着无法睁开,我只能闭住呼吸努力地滑动着四肢向上浮。终于鼻腔中充满了空气,虽然泛着恶臭但我还是大口地呼吸着,慢慢地眼睛也可以睁开了。

我在一片无人的海域中,四周没有任何物体。天上的月亮透着红色,如同圣巴托洛缪大屠杀那晚的红月。借着月光我发现周围的海水也是红的,并且黏黏地附着在我的身体上,这分明就是血水而不是海水。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悠长的钟声响了起来,而这片血海像是一个活的生命体一般回应着钟声的呼唤泛起了波涛。远处的海面上一条小船也随着钟声出现,一个撑着槁的人影立在船头。我大声的呼喊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能奋力地挥动起双臂,而这有生命的粘稠血海却像是怨灵一般死死将我揪住,没向前游出一米都要耗费我巨大的体力,好在那条小船并没有远去依旧漂浮在海面上。我鼓足了劲继续向它游去。海面上的血浪越来越大,我的眼睛也再次被黏糊糊的血水所封闭,但是没有关系从眼皮间那一丝模糊的缝隙中只要能确定前进的方向就可以了。终于小船的船梆已经触手可及,而一只巨大的手掌也伸了出来将我拽上了小船。

“谢谢。”我抹去眼眶周围的血水,看向救我上船的渔夫。

我首先发觉的是之前被我当做槁的木棍实际是一把倒矗再船上的斧子,而攥着斧柄的正是大哥安德烈。

“我会帮你的。”大哥平静地说着,然后从船板上拔出了斧子。

“啊啊啊!”我的眼睛再次睁开时,头顶是一盏地中海式的挂灯,明亮的白色灯光让人心情舒畅了很多。与这白色鲜明相对的是保罗黑色的面庞。

“已经安全了,亚历克西娅小姐。”他微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

“这是哪儿?”我匆忙地用手抚了一下胸口,挣扎着抬起一点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的还是从康斯坦斯家出来时的那套连衣裙,当然下半身的裙摆上一大片还都是湿的。

“这里是我家。”保罗平静地说道。

我此刻正躺在保罗家的床上,无论是保罗充满怜爱的眼神还是满怀关切的声音都是实实在在可以确认的。

但是“我会帮你的。”这句话还在我的脑子里盘旋,甚至比眼前的一切还要鲜活。那不是通过我的大脑活动构造出来的语言,而是大哥安德烈真真切切的声音。

不过此时最窘迫的问题是我完全没有脸抬头看保罗,值得庆幸的是他没有像我对待雯瑞一样,帮我热心的换掉尿湿的裙子,可是这样的话,他的床好像也已经被我的裙子浸湿了。

“您要喝点什么吗?”保罗看我没有回答接着说道,“我找了几件衣服,不过……”

保罗苦笑着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形,“好像都不太合您的身,但都是我还没有穿过的,这一点您可以放心。”

“谢谢你。”我缓缓的支起身子,坐在床上低头看着自己。一边的胸部已经完全瘪了下去,另一边除了面包之外剩下的一点的填充物还在多少有些凹凸的曲线,而胸口的血渍清晰可见,应该是刚才安德烈把斧子劈在我耳边时溅上去的。虽然保罗还管我叫做亚历克西娅小姐,不过那并不能代表我的身份没有暴露,毕竟在我昏过去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我什么也没做。”保罗像是看出了我的想法一样抬起双手做出无辜状,“只是给您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保罗说话很委婉和含蓄,完全没有提到我尿裤子的事。

我再次确定这个保罗不简单,先不说他有没有看到满身是血拿着斧子逃走的安德烈,单是我身上的血迹和那具残破的尸体,换做一般人早就吓破胆了。但现在我并没有在医院或者警局,而是坐在他的床上,而他也只是平淡地说了句给您擦了擦脸。不过不管怎样不用去警局对我来说都是好事。既然他不提起为什么不联系警察的原因,我也没有必要主动去问,这大概算是有故事的人之间的一种默契吧。

“亚历克西娅小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