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江蓠心里一跳。也许是那雷声，还有天地间突然增加的雷灵力太过熟悉，她定定瞧着窗外的雷雨，莫名想起了自己修炼的《春水剑法》。

水之剑意，至刚至柔。她一直以为，《春水剑法》中的水之剑意，真意是水的变幻万方，可以入细雨般缠绵，可以如江海之广博，可以如润物无声之轻柔，也可以如惊涛拍岸之磅礴。

她试图将这个“变”字凝练进春水剑意里，虽然也勉强施展出水之剑意的刚柔兼济，却总还是觉得，终究是缺了什么。

或者说，那不是属于她的剑意。

尽管换了一具身体，但她的剑心，仍旧是无畏无惧的寂灭剑心，以灭凡心，证仙道为目的的寂灭之剑。求的一剑出，天下寂。

那么，春水剑意和寂灭剑意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第三百一十五章

今日瞧见了这一场春雨，她忽然想到，水变幻万方，刚柔兼济，同时也是万物之源。世间的一切生灵，譬如草木，譬如鸟兽，想要求存，皆离不得水。

寂灭剑意，求的灭，同时也是生。

就如这雷雨，象征着毁坏天罚的惊雷，引来了象征着万物生长的雨水。生和灭，有个无，无情和至情，本就不可分割。就像有了这寂灭之雷，便有生机之水。

《寂灭心经》中，她领悟到的第一重真意，是寂之剑意，绝俗念，向仙道的寂之真意。

那么，第二重真意是什么呢？

是“灭”之真意，也是“生”之真意。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问：“何谓灭之真意？”

她在心里无声回答：“所谓灭之真意，不是天下皆覆唯我独生，也不是杀戮无尽舍身修罗，而是舍下千般桎梏，万种心魔，明心见性，返璞归真。”

那声音又道：“灭之剑意，可是所向披靡，天下无敌？”

她在心中道：“非也，生生灭灭，是为轮回。道家有云，有所舍，然后有所得。意思是说，天下的事情，没有有百害无一益的，同样没有有百益而无一害的。

修道求得不是在实力上碾压过所有的同道，也不是占尽天地的钟灵造化，而称霸于整个修真界。

所谓修道，最终为的，不过是‘超脱’二字尔。舍所愿舍，得所愿得，灭心魔桎梏，驳杂俗念，得自由逍遥，身心无垢，是所谓灭之真意。”

那声音道：“善，尔已有所得矣！愿尔不忘初心，始终如一，莫忘今日之言。”

仿佛有一道光从九重天上射落了下来，笔直地照射进江蓠的心里。她觉得周身灵力瞬间沸腾，有股无形的、锋锐的灵力从四面八方涌来，疯狂灌进她的经脉之中。

她下意识地运转功法，一遍遍冲刷丹田和灵脉。

灵脉之中，灵力汇聚成了一股洪流，在积聚到一个顶点之后，蓦然冲开了一道无形壁障，修为从炼气期十层，一跃到了炼气期十一层。

这还未算完，奔涌进来宽广河道的灵力洪流再度在体内积聚，当积聚到某个极点之后，再冲开了一道无形壁障，这是从炼气期十一层到了炼气期十二层。

半晌后，这股汹涌的灵力方才平静下来。江蓠自修炼状态中退出来，舒了一口气，看向身边神色莫名的赵毅，笑了笑，道：“多谢二哥帮我护法！”

赵毅终于回过神来了，讷讷道：“方才，那是……顿悟？”

江蓠道：“差不多，是明悟剑心！”话落，转头瞧了一眼外面的风景，却见暴雨滂沱，电闪雷兵不绝如缕，天光也依旧暗淡，仍是风雨密布的模样。

赵毅也自笑了笑，有点儿落寞道：“看来，还是隐公子会看人，这么多年来了，我们赵家居然从来都未发现，你竟是做剑修的苗子。”

顿了顿，又道：“幸好今日这天气不同寻常，你这一番动静才未引起别人关注。否则，反倒是要有一番麻烦了。不过，你最好遮掩一下自己的修为，免得等会儿说不清楚。”

江蓠点了点头，看着窗外的风雨，道：“二哥，这雨下得这么凶，我们还能去狩猎吗？”

赵毅点了点头，说道：“这么大的雨，肯定是不能去林地或者草地了。我方才和秦妍、吴钊商量过了，转道去萤火洞，那里有种名叫金鲵的妖兽，是炼丹的好材料。”

“我记得，这种妖兽凶得很！”江蓠想了想，说道。

她记得，金鲵，是一种生活在岩洞中的妖兽，模样和蜥蜴相仿，却是圆脑袋，短尾巴，有一口极其锋利的牙齿，以岩层中的庚金为食。

这是一种群居妖兽，成年的金鲵能大道四阶，对于筑基期的修士来说，是一种非常棘手的妖兽。

这些内容全是在玉简中看来的，在这之前，江蓠从未见过活生生的金鲵，据说这种妖兽很早就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灭绝于修真界了。

赵毅点了点头，安慰道：“不错，这金鲵的确不好应付。不过，我们也不是头一次和这种妖兽交锋了，早已有了应付它们的经验，不会有危险。”

江蓠笑了笑，说道：“二哥如此说，我心里就轻快了很多！”

话虽如此说，她可不敢把自己的安全都交到赵毅手中。接下来，赵毅继续操纵木鸟向前飞，江蓠则作闭目养神模样，在心里慢慢回味方才的感悟。

毕竟时间仓促，她这具身体也没有雷灵根，更没有寂灭灵力，对于新领悟到的灭之剑意，也仅仅是有了一种感觉，并未能形成具体的剑法，也不曾转化为事实上的攻击力。

但是，那毕竟是和水之剑意相关的剑意，以春水剑法御使灭之剑意，应该也能发挥出几分威力。这几分威力，已经足够她在筑基初期修士面前自保了。

按理说，这时候，拿出剑来，寻个地方比划一会儿，慢慢推演具体的剑法。但现在显然没有这个条件，她只能在识海中寻思剑出剑落的方式，慢慢琢磨具体的剑意符。

大雨仍旧如瓢泼一般，雨水打在木鸟上，哔哔啵啵作响。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思绪渐渐和那雨水拍打木鸟的声音融到了一起，在也分不出彼此。

而识海之中，一柄想象出来的小剑连续几十次起落，那原本是蓝色的剑光里，渐渐染上了一片浅紫色。

交织在一起的浅紫色剑光，蓦地凝在了一起，而后如同飞雨般飘落，交织成了一个如梦如幻的世界。

当木鸟在一个山洞前落地的时候，她心里大致有了这一招剑法的雏形，那剑符也已经推演了出来，比“天诛剑符”更加复杂，却也更加圆润和流畅，不带半点儿锋芒。

她给这一个剑式起了个名字，叫“惊雨”。这名字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只是着意描绘雷雨交加的场景而已。

秦妍和吴钊早已经到了地方，赵毅为了掩饰江蓠“顿悟”引来的异象，特意落后了一会儿。是以，他赶到的时候，另外两拨人已经进了山洞。

赵毅走出了木鸟，江蓠也给自己施加了一个匿灵诀，将修为稳定在炼气期十层左右，取出飞剑来，跟着赵毅进入山洞。

“我们方才在这一个岔道中发现了金鲵的鳞片！”秦妍显然已经去山洞深处转过一圈了，道：“据我们估计，这群金鲵至少有十只，其中一半是四阶。”

说着话，她将一枚浅金色的，上面带着四道水波纹路的鳞片取了出来，交到赵毅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