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铭西倒不知道卫樹居然能这么喜欢邱宝珠,他看了眼端着杯子抿酒喝的邱宝珠,觉得对方像卫樹刚从蚌壳蚌肉里挖出来的珍珠一般,沾着未褪的水汽,光华温润,耀眼但不刺目。

他知道会有许多人会发疯一样喜欢邱宝珠,可没想到卫樹居然也会身居其中。

他觉得意外,也感到惊喜,起码好友总算沾了点人气儿。

邱宝珠知道一桌子的人各怀心思,不过他不是很感兴趣,他上一世对这些就不是很感兴趣。

“我晚上能去你的房间睡吗?我想到了几个新的设计,跟海洋有关的,我想和你聊一聊。”潘胜安没打牌,他戴着一只帽子,看见卫樹在看手机之后,他才敢靠近和邱宝珠说话。

邱宝珠抓着牌的手顿了一下,想起自己白天答应跟卫樹一起睡的。

“等回家了你再拿给我看吧,我今晚……好像没时间。”

邱宝珠认为自己体面地回答了潘胜安,他注意力不能平均地匀成几份,所以也没能看见潘胜安眼底逐渐加重的忐忑不安。

卫樹倒是看见了,并且看得一清二楚,潘胜安发现卫樹在看之后,慌张地把头转向了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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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的身体经得起熬,玩牌到两三点也不困倦,还是卫宵说明天一定能看到日出,众人才结束牌局。

邱宝珠算了算,抓起两块筹码丢进旁边卫樹的怀里,“我赢了,赏你的。”

卫樹握着两块没什么礼数的筹码,看着邱宝珠丰润的面颊和野猫一样的绿眼睛,他有时候觉得他像一只羊,温顺却傲慢,做什么都微昂着下巴,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对外界的漠不关心,尤其是以前邱家还没破产的时候,下巴翘起来能把天捅个窟窿,可内里却柔软得像芦苇飘起来的那一层芦花,柔软非常。

经历了那些事情,他又更像猫了,轻易受不得冒犯,却更想让人把他抓到怀里狠狠地亲一遍揉一通。

卫樹认为自己要比上一世更渴望邱宝珠了,烈焰时常灼烧着他的心脏,火舌沿着喉管舔舐到唇舌,他觉得被烧出了满嘴的燎泡,只有触碰邱宝珠才能败火止痛。

想到了什么,卫樹丢了伞,倾身轻佻地把筹码塞进邱宝珠的领口,衣摆没有遮挡,筹码掉到地上。

“我不要钱,宝珠,你赏我点别的。”

卫樹拖着邱宝珠,几乎是半搂半抱,待邱宝珠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身处房间,卫樹眼底的火烧到了他的脸上。

卫樹指尖像是还有雨水似的,贴着邱宝珠的腰腹,冰得邱宝珠往里瑟缩了一下。

邱宝珠皮肤细滑,上一世后来到了三十岁也依然是这般让人爱不释手,卫樹那时候以为邱宝珠到死都会是这副模样,他当时也没想过邱宝珠会死,可邱宝珠死了,皮肤失去水分后,会开始散发出味道,不再白皙,不再光滑。

“你要活着。”卫樹的愿望变得简单,甚至只剩下这一个,他低下头,炙热的吻一个接着一个落在了邱宝珠的肩头和颈项。

愿望很容易摇身一变成为执念,卫樹听着邱宝珠在耳边的喘息,他眼睛爬了几条血丝到眼白上,他又想将邱宝珠关在一个没有人知道没有人能伤害到他的地方了,仿佛只有这样才算彻底安全,愿望才有可能实现。

他不知道自己的吻变得越发粗暴了起来。

邱宝珠惊叫了一声,卫樹的负面情绪在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怎么了?”

邱宝珠泪盈于睫,他把嘴张开了一点儿,探出舌尖,上面冒了一粒血珠。

血珠只在卫樹眼前晃了一下就被卷了回去,邱宝珠狐疑地看着卫樹,“你要不要吃点药?”

卫樹眼睛酸得即将塌陷,他抱住邱宝珠,“让我抱你一会儿。”

下了半夜的雨,早晨五点将将出头,海平面就露出了一丝熹微。

邱宝珠从被子里爬出来,他醒了,卫樹却还没醒,他朝卫樹看过去。

怕伤到他,卫樹昨天晚上睡的沙发。

卫樹睡着了就不怎么改换姿势,他平躺着,漠然清冽的五官只有在睡着了显出一丝平和。

天还没亮,简直黑透了,熹微只有一线,太阳只是预备要升起。

邱宝珠呆滞地坐在床沿,他不冷,却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因为他看着卫樹,太阳穴像是被人用锤子一左一右敲了两颗铁钉进来,他脑海里出现上了年纪的卫樹……也不是上了年纪,准确来说,是白了很多头发的卫樹,那样多的白头发,显得他的脸也像褪尽了血肉,一个一米八几的成年男人,居然也消瘦伶仃了起来。

他看见卫樹躺在主卧的床上,翻来覆去,躺得不安生,只能又坐了起来。

卫樹坐起来便直接下了床,他下楼的速度很快,熟门熟路亮灯打开了偏房仓库的大门,从里边找出一把铁锨。

卫樹走到了人工湖旁边,用铁锨敲了好几处地之后用力朝一处劈了下去,连着掘了好几下,邱宝珠才看清他在挖什么。

卫樹在挖他的坟,挖他的骨灰盒。

骨灰也就埋在院子里的人工湖旁边,估计是想着他爱钓鱼。其实他也不爱钓鱼,他只是用钓鱼转移注意力,忽略日子太难过。

快接触到盒子时,卫樹丢了铁锨,该为用手刨开。

卫樹有点洁癖,衣服上沾一点脏泥都要皱眉,更别提用手直接去刨泥坑。

他穿着一身黑,胸前还扎着两朵白色的小雏菊花,胸前、衣摆、膝盖上都是成块的泥。

很快,他小心翼翼把骨灰盒抱了出来,盒子体积不小,又是实木做的,重量更是不轻,卫樹往前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

邱宝珠从未见过如此虚弱的卫樹,甚至,给邱宝珠感觉他好像是老了。

卫樹把骨灰盒抱回到了主卧,坑也没有填平。

没过一会儿,卫济冬唉声叹气地走过来把坑给填上了。

卫樹在洗手间把骨灰盒擦得铮亮,放在床头,再次躺下后没多久,卫樹又起了床,同时手里还抱着骨灰盒。

他哼哧哼哧,又把骨灰盒埋了回去。

只是没过多久,骨灰盒又被他挖了出来,擦了一遍,放到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