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浦和虞烛明就是在这样的讨论声中下了马车的,众人见了他,竟一时不敢多言。

世人皆知定北王残忍无情,有当面妄议者,皆以最残酷的手段处死。

又见到他身边的女子,只能私底下低声讨论:“这就是定北王妃吗?看上去好瘦小呀。”

其实有些人想说的是:怪不得会被掌柜看上,实在是太像雏儿了。

只是这样的话太过恶心人,且不说江云浦听见会不会把他们抓起来凌迟,就是以他们的道德感,也是不愿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虞烛明走在前面,江云浦跟随在她身后。

这样的排场引发了新的讨论:这段关系看上去是虞烛明占了上风。

不过众人的谈论没能持续多久,季实见当事人已经到场,就敲响了惊堂木,一时众人噤了声。

季实让座于江云浦,却被他温声拒绝:“季大人,这儿您是主场,该是什么流程,就怎么走吧。”

说着,就牵着虞烛明走到一边,那是最接近季实的位子,不过只有一张椅子,他便给虞烛明坐下了。

虞烛明也没扭捏,坐下了,就示意季实可以开始了。

季实是个会来事的,朝着左右衙役点了点头,很快就有人给江云浦也安好坐席,掌柜也被人提上来了。

关在牢房的后半夜,想必她是不好受的,只见得身上已满是伤痕。

“说,你为何要行逼良为女昌之事!”季实猛拍惊堂木,厉声喝道。

掌柜已经被严刑折磨得遍体鳞伤,这会儿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季实见此,又要吩咐手下去踢她,让她醒神。

虞烛明便是此时站了起来,“住手。”

她的声音不大,但如其人,总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由此大家的目光也从江云浦身上转移到她身上。

这个看上去纤弱的女子,眼睛是那样炯炯有神,身子板挺得周正,周身似有一层若有若无的佛光,显得女子容貌可亲,加之她本就惊艳的五官,总是令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只是这样的女子也自带一种威压,于是久盯着她的人,往往会情不自禁地低下头。

虞烛明走至掌柜身边,红唇轻启,问道:“你已经招了,对么?”

掌柜哪还敢造次,这会儿只能拼命点头以示自己已经招供,只是由于她身体机能已经接近极限,因此这种点头的幅度又显得很小。

虞烛明便转身面向季实,“那么,季大人,您何苦又要人当众折磨她?莫非是为了满足些你自己的癖好。”

犯人已招,在她面前念她的供状,若有异议,犯人必定会闹,何苦又让她再说一遍?更何况这伤……虞烛明看了只觉得触目惊心,并非她同情心泛滥,而是见不得这个时代对女子这样压迫。

掌柜已经对别的女子压迫了,那么法律会严惩她,而不是由这些人对女嫌犯为非作歹。

如果不是这个掌柜,是其他女嫌犯呢?衙役也会屈打成招吗?

这是继昨日江云浦以身拉季实下水冠以贪污受贿罪名后,虞烛明对他祭出的第二招,让他滥用私刑的罪名昭告天下。

江云浦欣赏地看着虞烛明,心说自己选的人果然没错,她总是这样能一眼看穿问题所在,出招一击即中。

虞烛明也回望住他,两人就隔着众人的议论声,凝望彼此许久。

季实哪敢对虞烛明提异议啊,又不敢拍惊堂木让众人安静下来,毕竟虞烛明还站在下面呢,万一冲撞了人家怎么办?

于是只能温声劝道:“王妃,那人可是准备要卖掉您的人,还请王妃远离此人,保不齐她还有什么伤害您的招数。”

虞烛明也确实远离了,但还是看着那几个准备动手的衙役。

衙役们被她注视得低下头去,又得了季实眼色,于是就退下去了,公堂上又恢复了平静。

虞烛明回到了坐席上,江云浦就握住了她的手。“刚刚你过去的时候没穿外披。”江云浦指了指她座椅上的外披,“现在手都这样冷了。”

方才赶路时有些热,坐下来就没忍住脱了……而见掌柜要被打,她也没想那么多,就走了过去。虞烛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有劳霭云为我暖暖手了。”

江云浦也不含糊,把她的手揣进了袖袋里。

这些动作都在桌子下方进行着,有些人看见了,有些人没看见;有些人心中又有了对定北王的幻想。

季实是没看见这些小动作的,他只看见江云浦跟虞烛明咬耳朵,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简直要被他俩搞得有些崩溃了,眼见着虞烛明都坐回去了,他想要为虞烛明刚刚说的话解释一下都不合理,像是已经坐实了他就是那种滥用私刑的人。

??第109章 名单

季实头疼得很,偏偏他居于高位,又想到凌晨时虞烛明的威胁,他也不敢装晕,只能按照流程给掌柜判了罪,判了十年监禁刑,立即收押。

掌柜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因此其产业也将收为官有。

虞烛明不忍见她就这样被关,还嘱咐了季实派些人为她疗伤。

九江镇人口并不多,看完了这场热闹,人们便各回各家了。

而江云浦和虞烛明还有事要查,比如掌柜身后是否还要有联络人,这些人背后是否都是串通好的,骗来了良家妇女,就有一套严格的手续发卖到各地女支院……

这些事查起来,要从根枝末节查起,那几个壮汉也已被收监,有人是昨日才被掌柜“收编”的,因此只判了三年,有两个一直跟着掌柜做事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一个八年,一个与掌柜一样,都是十年。

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可能与掌柜有联络的官员信息后,又去了掌柜那儿求证。

这时的掌柜已经缓过来了,又因为虞烛明的特意吩咐,送来监狱时,是没人为难她的。

她注视着虞烛明,只觉得昨日的自己确实是鬼迷心窍了。

“王妃,我……贱妇对不起您。”她虔诚地跪在虞烛明身前,此时心中对虞烛明已仅剩敬意。

到底是怎么一个人,才能对一个昨日还想卖掉她的罪人心生宽恕呢?掌柜的确佩服虞烛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