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沉凝,拱手一礼:“学生愿带兵前往云城。”

云城是河道东和蓟州交接的一座小城,谢无忌若想向前突进,必定要尽快打下云城!

此法实在太过冒险,崔清河不愿让学生陷于危难,摇头便否了:“你是文官,如何能带兵前往?这事儿于咱们没有任何好处,反倒是替河道东那帮人擦屁股,待我与都护商议一番,派合适的武将前去。”

谢钰定定看向他:“关内安稳太久,就是蔡都护本人和突厥对阵的经验也不多,老师当知道,除我之外,蓟州并无更合适的人选了。”

崔清河虽说明达,但毕竟也是世家贵族,遇事想的永远是保全贵族利益,而不是先考虑将士和百姓安危。

崔清河皱眉看着他,谢钰毫不避讳和他对视,最终还是崔清河先妥协,别过脸:“罢了。”

他叹口气,叮嘱道:“无论如何,你把自己护好,不然我真怕长公主活吃了我。”

谢钰微微欠身:“老师放心,学生若无半分把握,也不敢贸然前往。”在他猜出谢无忌可能会对晋朝动兵的那刻,他已经在心里筹谋了。

此时此刻,江山万象,尽在他胸中推演。

等说服了崔清河,谢钰坐上马车回家,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他从坐垫下抽出一面从未用过的铜镜。

他对镜尝试了几次,终于做出一幅轻松平和的表情,这才抬步进了院门。

河道东失守的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沈椿自然也听到了风声,她见谢钰回来,急忙迎上前:“怎么样怎么样?真打起来了?不会打到蓟州吧?会打到咱们城里吗?”

谢钰轻嗯了声,又立即安抚:“你放心,我绝不会再让突厥向前半步。”

听话听音,沈椿听出旁的意味,立即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钰语气平和:“攻陷河道东之后,突厥一路东行,意欲夺取蓟州,我需得动身前往云城,将他们挡在关外。”

“你放心,我向你保证,待到夏至之前,我必回来陪你游湖赏荷。”

他帮她理了理耳边一缕碎发,语调极为温柔。

【??作者有话说】

他们兄弟俩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特点,都觉得自己是大房,另一个是小三

第 115 章 两头堵

沈椿第一反应居然和崔清河差不多, 立马道:“那可不行,打仗的事儿你一个文官凑什么热闹!再说了,河道东那帮人都不是东西, 你忘记他们之前怎么对你了?你去打赢了,不见得有功,要是打输了, 那不得把黑锅扣你脑袋上啊!不行不行,这事儿绝对不行!”

谢钰轻拍她脊背安抚:“这次突厥来势汹汹, 我曾经在河道东领兵数年, 除了我, 蓟州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为保江山,我义不容辞。”

他又道:“突厥一路奔袭, 眼看要攻至蓟州, 蓟州一旦失守, 半壁江山都得惨遭突厥蹂躏,难道你就忍心看生灵涂炭吗?”

沈椿一下子撅住了, 只能愤愤别过脸:“你自己都拿好主意了,还来问我干什么?”

谢钰温声道:“我向你保证, 我一定平安回来。”

沈椿把脸埋在他怀里,半晌没说话,过了许久才问:“你什么时候走?”

谢钰沉吟道:“后日, 我和都护一齐出发。”

沈椿叹了口气,认命地和他一起收拾起要带的东西了。

等到走那天,沈椿一口气把他送出城外好几里, 引得都护和手下将士都偷笑不已。

难怪说温柔乡英雄冢, 饶是谢钰心性过人, 此时也恨不能长留在此。

他蓦地生出一种冲动,猛地拨马折回:“昭昭,你...”

沈椿一怔:“怎么了?”

谢钰目光在她脸上定了半晌,才轻轻摇头:“无事,你在家千万保重。”说罢,他冲她微微一笑,再次拨马转身去了。

谢钰一走,沈椿好几日都茶饭不思的,幸好都护和谢钰带兵奔赴云城,前方的战况也好转许多,他们带兵死死在突厥拦在了云城,又收复了周边不少失地,朝里朝外终于能松口气了。

谢钰只要一有空就给沈椿写信,他少在心里提及战争惨烈,多是说一些军中趣事,偶尔还会赋诗填词一首,沈椿见他还有空写小酸诗,心里一下子放心多了。

可惜好景不长,转眼到了五月份儿,战局慢慢陷入胶着,谢钰来信也少了很多,信的内容也十分简略。谢钰临走之前把长乐留在了家里,她有心想问长乐,但长乐只说一些没用的宽心话,就是不跟她说前方战况如何。

她想了不少法子,但就是怎么也打听不到谢钰的消息,这人也不知做什么去了,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又过了两天,蓟州谣言四起,竟说谢钰在局势胶着的紧要关口突然染上了严重时疫,人已经是病重垂危了!

乍闻消息,沈椿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幸好崔刺史叫来沈椿,及时安抚:“莲谈媳妇,这消息是真是假还未可知,莲谈身子一向强健,之前在蓟州都没患上瘟疫,怎么一到军中就染上了病?突厥留在蓟州和河道东的细作众多,极有可能故意放出这等骇人听闻的消息,扰乱军心,你别先自乱了阵脚。”

沈椿袖管里的手指微微发颤:“可是,可是谢钰他有将近半个月没回我消息了,师父,万一他真的病重...”

“说不定是前方的战局有什么变故,战场吗,总归是瞬息万变的。”崔刺史历经风浪,心下虽也为谢钰忧虑,但总归还能稳得住:“你别急,我明日便亲自带人去云城,看看到底情况如何。”

他怕沈椿一个妇道人家想不开钻牛角尖,又道:“我听说你精通医术,一直在医馆照料疫病病患,在你手下痊愈的病患共有十数人,你有这样的能耐,就算谢钰真的患了疫病也别怕,你最近只管在医馆里好好钻研医书,诊治病患,这样才能顾得上他。”

沈椿正六神无主,差点自己骑马跑去云城了,听了崔刺史的这番话,她犹如醍醐灌顶,立马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了。

她站起身,端端正正向崔刺史行了个礼:“多谢师父指点。”

崔刺史笑着摆了摆手:“你放心,莲谈非池中之物,不会有事的,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传信回来。”

有了崔刺史的指点,沈椿就照常去医馆给人治病把脉了,她在疗愈疫病上颇有心得,在附近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大夫,拥有了一间专属于自己的诊室。

快到黄昏,沈椿正要回家,有个身形高大的病患忽然走了进来,他掩唇咳嗽个不住,断断续续地道:“大夫,我,咳咳咳,我最近总是咳嗽,是不是也患了疫病...”

沈椿手指在他脉上一搭,十分无语:“你脉象力度适中,从容和缓,节律平稳,比牛马还康健,哪来的什么疫病?”

那人笑了笑,悠哉地回答道:“我当然没得疫病,那患了疫病的,分明是大夫的夫君啊。”

他边说边摘下乔装的面皮,笑道:“沈娘子,好久不见。”

沈椿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