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倒也光棍儿吗,又转向沈椿:“小师妹,全是师兄的错,师兄一时猪油蒙了心,给你叩头赔不是了!”
方才还信誓旦旦跟着他举证的几个学徒也面面相觑,忙不迭叩头请罪。
周太医还是恼怒,先给病人重开了方子,又赔偿了药钱,这才打发周义明去后面药王像前跪着。
周太医之前说让沈椿继承医馆,本来只是随口一提,如今见周义明竟使出这般卑劣手段,他还真动了换人的心思。
他私底下和老妻商议:“亏我之前还觉得义明是个踏实孩子,虽然医术不出众,但也有可取之处,没想到他竟为了几句流言蜚语做出这等事,这般心性,怕是以后会毁了我的招牌。”
周老夫人想了想:“你是看上阿椿那孩子了?”
她犹豫道:“我瞧着那孩子也好,良善又聪明,样貌也出众,只一样,她不是咱们周家人,你把医馆传给她,周家其他族人怕是不干的。”
周太医捋须笑了笑:“这个我自然考虑过。”他细细道:“咱们边关这边儿也不忌讳女子嫁没嫁过人,族里还有不少和阿椿年貌相当的年轻子弟,咱们挑选合适的介绍给阿椿,只要阿椿和他成了亲,族里自然不会再说什么了,我这医馆也后继有人,不过是多收一个养子罢了。”
这法子实在不错,就大户人家招赘差不多,只不过他们招的是儿媳,周老夫人随便一划拉就想到几个合适人选,点头道:“成,回头我跟阿椿说说。”
第 84 章 我和你侄女婿会好好孝敬你的
在长安的时候, 沈椿经过的大风大浪多了,不知不觉她已经成了见过世面的人,周义明那点小手段她压根没放在眼里, 回来之后该吃吃该喝喝。
等吃饱喝足之后,她买的青砖块也送到了,她又用沙子石灰和糯米粉搅出了一盆泥。
俩人就住隔壁, 她这边儿有点风吹草动,谢钰都能发现, 便问她:“你这是做什么?”
沈椿一边忙活一边回答:“垒鸡窝。”她又往院子里瞧了眼:“等过两天有空, 我还要在院子里垦一块菜地出来。”
这三个字谢钰倒是都认识, 但是放一块他就怎么都听不懂了,迟疑道:“这是人住的地方...”
沈椿都不乐意跟这没常识的说话,她嘴巴撇了下:“县城里东西多贵啊, 垒鸡窝养鸡, 最起码鸡肉和鸡蛋钱都省下来了, 再垦一块菜地,这样菜钱也省了。”
她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要不是地方太小, 我还想养几头猪。”
谢钰拧眉,不敢苟同:“这未免也太过脏乱, 人怎么能和家禽家畜共处一室?”他不赞成地道:“你还是再想想。”
沈椿确定了,这位和谢钰真挺像的。γúè擱
她十分看不惯这样的矫情病,她虽然不敢挤兑谢钰, 但对着常大人还敢说几句,鼻子里哼哼两声:“这你就嫌脏乱了?我要是告诉你,你吃的蔬菜瓜果全是茅坑里的粪肥浇出来的, 你不得跳河把自己淹死啊?”
听完她的话, 谢钰整个人仿佛被抽走灵魂, 只留一副空壳在原地。
在谢家的时候,谢钰一不准她吃这个二不准她喝那个,吃块猪耳朵肉都能被他长篇大论地训斥一番,弄得她做什么都战战兢兢的这些话她早就想对谢钰说,只是不出意外的话,她这辈子再见不着写谢钰了,如今有个替身让她出出气儿也好。
沈椿心情大好,哼着歌儿就把活儿干了。
又过了会儿,谢钰才从那种剧烈的震荡中回过神,他居然弯下腰,微微叹了一口气:“罢了,我来帮你。”
既然他决定要了解昭昭,就该从这些日常小事儿开始。
他拿起一块青砖,往砖面上一抹:“是这么干的没错吧?”
这位常大人昨天还一副端着架子高高在上的样子,今儿一下转了性,沈椿还有点不适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才道:“少抹点泥,往这边垒。”
不得不说,中进士的脑子真不是盖的,就连垒鸡窝都能垒得又快又好,两人不到半个时辰就把鸡窝垒好,沈椿把新买的十来只鸡苗放了进去,喜滋滋地拍了拍手:“这下几个月都不愁没鸡肉吃了。”
她瞧这常大人也顺眼许多,原以为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没想到干起活儿来还挺有眼力见。
谢钰蹭了一身泥,就连指甲缝里都是泥水,他本来就是洁癖,这会儿简直浑身不自在,恨不得把皮脱下一层。
他眸光微转,但见她眉眼飞扬,神情愉悦,他唇角也不觉跟着翘了翘,通身的难受尽数消散,甚至道:“你若真是想搭猪窝...”
他说完才反应过来,顿了下,才略有勉强地道:“也不是不可以。”
沈椿却摇了摇头:“算了,地方不够。”
谢钰悄然无声地轻舒口气。
沈椿这会儿看他顺眼,忍不住夸了句:“你虽然也是个当官的,但干起农活来一点不含糊,比他强。”
谢钰转眸看她一眼:“他?是你那个死去的丈夫吗?”他在‘死去的’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他轻轻问她:“他待你很不好吗?”
沈椿想了想:“要说特别不好也没有,但他对我和对外人也没啥差别,在他心里,什么事都比我重要,我俩平时在一块也没什么话可说,他那人才高八斗,出身又好,我就是一个乡下出来的村姑,现在写字都勉强,他觉得我听不懂,有什么话都不乐意跟我说,我想跟他说说我的事儿,他也不没空听我絮叨。”
她苦中作乐地自嘲:“后来我跟他和离,他倒是追了我一阵子,大概是觉得别人没我伺候他伺候得好吧。”
谢钰想也没想地反驳:“我...他从未如此想过你!”
沈椿正在想着旁的事儿,闻言愣了下:“什么?”
谢钰掩饰般掉过脸:“无事。”他顿了顿:“也许他并非像你想的那样。”
沈椿撇嘴,看他又不顺眼起来:“你们男人就会帮男人说话。”
谢钰:“...”
蓟州靠近边关,气候苦寒,才刚八月天气就开始转冷,沈椿两双手在泥水里淘弄完之后,手背隐约有点发红发痒,她忍不住伸手挠了几下。
谢钰想也没想就问:“是不是冻疮发作了?”
他问的太过自然,就好像两人相识已久一般,沈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谢钰从屋里取出绵羊油:“擦这个吧。”
他不等沈椿反应过来,就轻轻托起她的手,用指尖挑起一点绵羊油,小心为她涂在右手的关节处。
现在天气冷了,绵羊油不好化开,他干脆把她的两只手捂在自己手心,又轻轻呵了几口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