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有些为难,怕聂家小娘子自己在这出什么事,一番纠结后道:“婢这就去,很快回来为娘子守门。”
桑瑜感谢那宫人,叮嘱她快去快回。
见小宫人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桑瑜慢吞吞地从殿中出来,凉飕飕的夜风拂在面颊上,吹散了面颊上因多饮了几盏酒产生的热晕。
衣袖宽大,桑瑜两手揣在一处,冷冷地看着左前方一棵青松,虽又夜色掩护,但桑瑜还是看见了那抹颀长的身影。
她故意没吭声,只当没看见他,在原地溜了几圈,估摸着人应该急得抓心挠肝了才清了清嗓子。
“还不出来,躲躲藏藏像个老鼠!”
含着怒气的声音在清寒的夜里脆响异常,像把利刃往薛怀瑾心上扎了一下,惊得他也不敢躲了,一下从树后跳出来,嘴里嗫喏着什么。
“出来了出来了,你别恼了~”
偌大个人,恁大个个头,此刻像个小媳妇一般站在桑瑜跟前,要不是桑瑜如今气着,怕是也要笑出声来的。
揣着两手绕着薛怀瑾走了一圈,只听桑瑜气哼哼道:“怪不得藏头露尾的骗人,原来是这般见不得我们聂家的身份,你倒是安心了,倒是将我耍得团团转,好玩吗?”
夜风此刻仿佛都因为这声质问带着刀子,薛怀瑾又心慌意乱了一瞬,忙不迭解释道:“我并未是耍弄人,只是深知你厌我,若是告诉你我是谁,怕是理都不愿理我,更别说同我说话了。”
声音越说越弱,时刻反映着主人的稀薄底气,桑瑜冷笑。
“你心中有数就好,我只问你,你这般谋算,到底是图谋什么?”
从他醒来不过半月,态度前后颠倒,天差地别,桑瑜不信他没憋着什么坏。
问道这里,就看见一向被长安人说成性情彪悍张狂的少年露出了类似于少女羞怯的扭捏神态,看得桑瑜神情复杂。
是不是都是些风言风语,薛怀瑾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像传闻中那样,不管是几日前,还是现在。
正出神着,就见对方一双明眸璀璨,笑容明快答道:“这些我已经同你爷娘说了,我想与你并蒂连理,娶你回家。”
无论桑瑜以前有过多少爱慕者,但从未有一人会如此直白地当着她的面说这等思慕婚姻的话,她那脸皮哪里遭得住,立即就火燎一般红了。
“呸,说什么诳言浪语,轻浮至极,当初你宁可那般羞辱我,还伤了我阿弟的腿也不愿结亲,如今倒是反悔了,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任你想要就要,不要就不要,我告诉你,没门,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别再来招我!”
被这厮气得心中堵得慌,桑瑜一番狠话撂下去,心脏跟着怦怦跳,但飞速划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怅然。
头脑发热的她就要转身进殿,不想再理这个让自己心绪不宁的人,然刚有动作,就被他从后面扯住了……
薛怀瑾没敢碰她的手,只是一把捞住了自己右臂挽着的帔帛,转身那一下,被夜风扬起,浅粉色的轻纱在月光下雪白如练。
最后被一只修长的手掌攥在手心,挣脱不得。
察觉到阻力,桑瑜回头,看到薛怀瑾还敢拉扯自己的帔帛,勃然大怒。
“大胆泼才,你想做什么!”
那小宫人还未回来,四下无人,要是薛怀瑾真想做点什么她还真逃不脱。
于是乎,桑瑜心中有些紧张,疾言厉色,凶得不行。
大约是看出了桑瑜那一丝害怕,薛怀瑾忙不迭松开帔帛,恨不得长八张嘴来解释。
“别怕别怕,我只是想弥补,若是不解气,你尽可以在我身上打回来,我绝不……”
话没说完,一阵风就迎着他的脸过来,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还没等他动下鼻子,脸上就落了一巴掌。
结结实实的一下,那声音,比辅兴坊最受欢迎的胡饼还脆。
薛怀瑾被这一下打蒙了,一脸懵然地看向桑瑜。
桑瑜也愣住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头打鼓。
她真打出去了?
还这么响!
完了,他不会恼羞成怒打回来吧?
桑瑜看着眼前比她不止高了一个头的健硕少年,桑瑜害怕得往后退了几步,颤着声音道:“是、是你说尽可以打的,那我就打了,你不准生气,也不准打回来……”
桑瑜的胆气等不到他回应,一见他动了一下腿,立即大惊失色钻进了殿里,将屋门关得紧紧的,落下闩来。
“你别过来,不然我喊人了!”
脊背抵着房门,桑瑜虚张声势,但其实心里七上八下的。
桑瑜没等到那种男儿被伤到颜面的怒骂,只听见脚步声靠近,心中正忐忑时,外头说话了。
出乎意料的轻言细语,好像被打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说了不必怕我,我怎么会对女子动手,更何况是你。”
“我说话自是算数,若是未解气,再打一下也行,只要你肯消气理理我。”
还想说什么,听见远处有细碎脚步声传来,薛怀瑾知道是那宫人回来了,只好压下了满腹心事,隔着门框摸了一下,遗憾道:“有人来了,我先走了,希望下次见面你愿意理我。”
说罢,脚步匆忙离去,在宫人看到前消失在了夜色中。
桑瑜也慌忙回到了殿内躺下,装作熟睡的模样。
但经过了一番惊心动魄的桑瑜根本没有睡意,硬生生躺了半天,才假装醒来,跟着宫人回到观月楼。
薛怀瑾好端端地坐在那,不知道是不是桑瑜的心理作用,她总觉得薛怀瑾左边脸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