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沫以为周菊会在乎,毕竟她杀人并非生性残忍,而是心理压抑得太久找到了合适的爆发点,她死之后,为何还要背负着行为不检的名声呢?

可惜,她再次猜错了。周菊是只低头想了不到一分钟,就很干脆地拒绝了:“人都死了,别人冤枉不冤枉又能如何?我又不会知道。生前身后名,对我没有那么重要。我谁都不想见。”她顿了一下,又接着说:“这样的我,即使死了,父母也不会有多伤心。他们还能好好生活下去,何苦要让他们觉得愧疚呢?姐姐已经没了,我也要走了,他们晚景凄凉,还不够惨吗?”

“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对我有意见,是因为你姐姐吗?你对身体不好的姐姐恨多于爱,所以不待见所有身体不好的人,是吗?”负责记录的罗沁突然问道。

周菊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并不敢抬头去看罗沁。这样的她才真正让文沫看到了学校师生嘴里那个老实内向的女孩的样子。事实上,在最开始的流言过去后,大多数认识周菊的学生还是对此表示怀疑的,可是他们与周菊不过普通同学,还达不到为她去声讨学校的地步,所以周菊才会被勒令休学的。

“你爱你姐姐吗?爱你父母吗?”

“爱吗?也算爱吧。毕竟是自己的血脉亲人,父母给了我生命,将我养育长大,虽然对我不及姐姐,但我仍然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发高烧,病得很厉害,天下着大雨,父亲背着我一路到医院,母亲哭得像个泪人,他们两个身上湿得一直在滴水,我却一滴雨都没有淋到。”周菊神色有些迷离,讲述着这温情的一幕:“他们陪着我,给我擦汗,喂我喝水,寸步不离。等我病好回家,姐姐将她最喜欢的一只洋娃娃送给我,说要我不要像她一样,要健健康康得长大。”

“不管现在他们对我如何,我可以不爱他们,但我不会恨,因为是他们给了我最幸福的一段人生。”

这也许就是米玉梅与周菊的区别。

父母也是人,是人都会有自己的喜好,偏心也是人之常情。文沫认为,世上无不是的父母这句话不对,有些人真的不适合做父母。但是为人子女,根本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父母,碰上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的,能选择的,只是自己今后的人生道路罢了。

将别人对你的好无限放大,你学会的是感恩,将别人对你的坏无限放大,你学会的,只能是怨怼。

所以米玉梅恨父母偏心,恨姐姐受宠,害死姐姐,逃离被她视为地狱一般的家;周菊念着父母姐姐的好,虽然关系始终不远不近,但却不失一颗赤子之心。

哪怕同样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周菊怎么也比米玉梅让人同情。

谈话结束,周菊回到监室。临刑前一天,她委托狱警,将她半年来做家教存下来的三千元钱转交给父母,同时带了几句话给文沫。

她说,她有些后悔,如果当初不采用那么极端的方式,而是迂回一些,拿到左诗意的录相资料,那三个小混混必将受到法律的制裁,而左诗意和梁染秋两人也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她也不用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了。

当时一时激愤之下,什么都来不及多思多想,一失足成千古恨,她希望文沫将她的案例拿去教育学生,别再有人步她的后尘。

当天,周菊仍然是一袭白裙,在瑟瑟寒风中慢慢跪倒在地,闭上眼睛,一行清泪流下。

一声枪响,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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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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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较于周菊的淡然和满不在乎,楚天鸽可以算得上是哭着喊着请求被放过了。

如果不是邱云湘对会面一直有抵触情绪,也许文沫不会那么快见到楚天鸽。

见周菊时,她虽然手铐脚镣戴得很全,但是押她进来的狱警神态轻松,文沫与她聊天过程中那名狱警干脆跑到会见室外休息去了,显然对周菊很放心。

但这次不一样,押楚天鸽进来的人便有四个,而且她们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严密把守在楚天鸽周围,连原来那张放在中间的桌子都已经被移除了。

楚天鸽神情憔悴,双眼泛着血丝,她一见文沫与罗沁就想要扑将上来,却被狱警死死拉住,将她固定在椅子上坐好。

她被铁链固定住的手上,依稀能看到几道已经结痂的伤痕,显然,楚天鸽一直在试图伤害自己,却没有成功。

资料上的那个女人,是在审判时能一直面带微笑地聆听自己的罪行,被判死刑也面不改色,面对被害者家属的咒骂更是充耳不闻。她一直高高昂起的头带着常人所没有的优越感。

庭审现场,与她一同受审的还有她的男朋友王鑫扬,两人同时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不同的是,王鑫扬痛哭流涕祈求原谅,就差跪倒在地求饶了,可是楚天鸽却只是用鄙视的眼神一直看着王鑫扬,像是以前从来不认识他一样,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几乎与眼前这个憔悴而绝望的女人判若两人。

这是怎么了?

文沫用眼神询问狱警,其中一位简单介绍了下情况:自从两天前死刑核准判决书下来之后,楚天鸽就变成这样了,她好像刚刚知道自己真的要死了一样,以前的判决也好,入监也好,她都表现得异常淡定,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最不怕死的那一个,没想到才到临时监区的第一天晚上,她就差点弄出大乱子来。

那天,楚天鸽被从监室内提出来,当面宣读死刑判决书,楚天鸽好像被雷劈了一样,张大嘴怔怔得不说话,连狱警让她收拾东西搬进临时监区她都像没听到一样,只反反复复地说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然后便开始哭,别人怎么劝都没用。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她比一般人反射神经长得太多,有点缺心眼,没多在意,结果第一天晚上,凌晨三点多钟,值班狱警便在监控上看到楚天鸽拿什么东西使劲往胳膊上划着,怕出危险,过去看一下具体情况。那时候楚天鸽的胳膊已经被她划破好几条,丝丝鲜血渗透出来。

她拿来划伤胳膊的东西,是从她自己的衣服上拆下来的拉链,被她在床角上蹭得锋利不少,如果她再耐心一点多蹭会,等到白天时再下手,自杀的成功率会高不少。

狱警们将楚天鸽的衣物清点一回,有可能被磨利当成凶器使用的全部拆掉,连松紧带都没敢给她留。可是第二天中午吃饭时她又出了状况。

临时监区里的饭食都是用熟塑料盛装的,用餐工具也是只有个塑料勺子,这几样东西一使劲就会变形,怎么也不能与伤人利器联系在一起,可是楚天鸽真的挺有才的,她不仅吃的饭,还将盛饭的塑料包装一齐吞下,试图将自己整出点毛病来好送去医院。要不是因为那东西实在味道不太好而且体积不小,很难吞咽,估计她还真得逞了。

短短两天时间,楚天鸽真是一刻也没闲着,处心积虑想弄出点状况来,安全起见,监狱方面只得安排十二个人三班倒二十四小时一刻不离人地陪在她身上,就是期待她能平平安安将这几天度过去,等待执行死刑的那一天。

楚天鸽红着眼圈,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罗沁坐得要离她近一点,她便想伸出手去拉罗沁的胳膊,看看旁边虎视眈眈的狱警,想了想又缩回去,只睁着两只已经凹陷下去的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罗沁。

“楚天鸽,相信你已经知道,我们是b市犯罪心理学研究室的,今天来,主要是根本规定,在执行死刑前对你进行一次心理测评,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对我们说,当然,如果你不想说,随时可以终止谈话。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我想说,求求你们听我说!我是冤枉,我不想死,求求你们救救我吧!我知道错了,一切都是王鑫扬强迫我做的,我也是受害者,我真的不想死啊,你们不能杀我,我冤枉!”

如果换成另外一个死刑犯临死之前喊冤,文沫都可能会重视起来,翻看卷宗、联系办案民警、调庭审录像寻找疑点。

毕竟生命无返程,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一旦失去,再也无法挽回,所以文沫在十多年的工作经历中对待每一桩案件――哪怕再小再简单,也会十足十地用心,就是本着对生命负责的态度,不希望在她手下出冤假错案,断送一个无辜者的生命。

但是,作为证据之一的、由两名罪犯亲手录制的、被害者被杀害的全过程影像资料中,那如撒旦般的女魔头在跟前喊冤,文沫唯一的念头就是如果法律允许,杀一个人偿一条命,是不是应该枪毙楚天鸽三次?

楚天鸽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她如何冤枉,如何被王鑫扬蛊惑,她的所作所为都是被逼的,她罪不致死。而文沫已经认为这场谈话没必要进行下去了。

再听下去,不是对工作认真,而是对死者的不负责任。

诚然,楚天鸽就要死了,她接受不了年纪轻轻就要被枪毙的事实有情可原,但是,将一切过错推到她的爱人身上试图脱罪,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样的她只能让人看不起。

真是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这场会面很快结束,文沫迫不及待地推着罗沁离开,无视楚天鸽绝望挣扎的眼神,任凭她被四名狱警合力带走。

“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骄傲的孔雀居然变成只草鸡,她为什么突然害怕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