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深更半夜的,李响岳还残存着几分睡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清醒。
“李主任。你好。”对方的声音温和中带着几分疏离,很有磁性,似乎有些稳定人情绪的魅力,但是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李响岳差点叫喊出声:“深夜来电,冒昧打扰本不是我本意,但是你们的人一直想要找我却不得其门而入,我看着有些着急,所以才决定亲自打电话过来,给你些提示。当然了,我本人对隐在暗处的现状十分满意,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投案自首的想法。”
“哦,不不不,李主任,希望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知道你不怕死,像你们这种老一辈的警察,都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认死理,唉呀,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鼓起勇气给你打这通电话的,自然考虑周到,不会让任何外人妨碍我们的对话,您且慢移贵足,那部备用手机就别去够了,再劳烦你低头看看胸口。”
李响岳低下头,这才看到一点红光印在胸口处,随着他的小步移动而左右晃动,却总是不偏不倚地直指心脏位置。
他的声音异常冷静:“你觉得我会怕你的威胁?如果我怕死,当初就不会穿上这身警服了。”
“我知道你不怕死。你可是一位正直的警察,正直到不惜亲手杀害犯错的同事,又怎么会怕死呢。但是你不怕,你老伴也不怕吗?你可以慷慨赴死,你忍心看着自己的老伴惨死在我的枪口下吗?”对方语气轻松,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怎么样:“我倒想看看,是你的打电话通知同行的速度快,还是我的枪快。一枪爆头啊,我这把可是进口来的ak47,你应该能想象得到她脑浆迸裂血肉模糊的样子吧?嗯?怎么样,李主任,通风报信这事,你是干还是不干呢?快点决定,我不可能一直有耐心等你选择。”
想想仍然在卧室里酣眠的老伴,李响岳哪怕再坚定的心此时都动摇了。生平他对得起任何人,唯独对不起的,就只有老伴一个了,他哪里忍心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你找我什么事?”李响岳站在客厅里,尽量拖延对方,绞尽脑汁地想着办法,还有没有其它方法能传递消息。
“痛快,我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当然了,前提是聪明人不要自作聪明。”
“我不算是什么聪明人,可是可以肯定我至少还是人类范畴,如果项钏和他儿子都是你的手笔,那么很遗憾,我真的已经不能将你称为同类了。不知道这位禽兽如何称呼?”李响岳言辞犀利,毫不客气地骂了对方。
“呵呵,激将法对我是没有用的。咱们算是半个同行,都是靠着揣摩人的心思吃饭的,不同的是,你替死人代言,我为活人排忧。本来我们的人生应该没有交集,要怪就只能怪你那个好手下,简直算得上自作聪明的典型。她害死无辜的人,却可以得到英雄般的待遇,每个人看到的,都是她所谓的丰功伟绩,又有谁知道,在每一起被破的案子背后,又有哪个不该死的人死了,哪些不该悲伤的人悲伤了呢?”
“既然她让我尝尽了痛失亲人的滋味,我又怎么可能让她恣意地活着呢?从她身边人入手,让她品尝品尝我尝过的痛苦,最后再让她用命来谢罪,不是很完美吗?”
“李主任,你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上,其实你是很高兴的对吧?离开了一线,退居幕后,安享晚年,对你来说已经算得上是最理想的结局了吧?不知道如何邸保民现在站在你面前,他会有何感想呢?”
邸保民?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已经有近三十年没有再听到过的名字突然被对方提起,李响岳心漏跳了一拍,眼前一黑,身子忍不住晃了晃。
“看来你从不曾忘记他嘛。”似乎是李响岳的表现在他的意料之中这一点取悦了对方,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雀跃:“那么,告诉我,邸保民是怎么死的?他的尸体现在在哪?”对方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要听的是实话。如果你有半句虚假,那么明年的今天便是你老伴的忌日。我说到做到。”
像是魔鬼般诱惑,又或许一个秘密压抑在心底太久,倾诉的*已经无法遏制,李响岳鬼使神差得想要开口,却在最后关头清醒过来,绝不能说!
邸保民是他三十年前的同事,现在恐怕除了市局档案室里落满了灰旧档案里能扒拉出来写着他名字的卷宗,以及心里有鬼的李响岳,再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
三十年了,李响岳一度以为他会把关于两人的秘密带进棺材里,直到他死,都不会有人知道,曾经的曾经,在那个法制尚算不得健全,小部分警察穿着警服,行横行乡里之实的年代,李响岳只是做了他该做的,只要他手脚干净一点,自然不会有人死咬着一个失踪得干净彻底的人不放,况且已经有人为邸保民的失踪负责任了,谁又会平白无故因着已经完结的案子怀疑到他头上来呢?
李响岳从来没有因为邸保民的死缺失一晚上的睡眠,相反,正因为知道这样世界上又少了一个这样的恶棍,他睡得更加香甜。但他无法光明正大地宣布自己的所作所为,因为在法律的眼中,他大错特错了。
他与老妻可以说是无话不说的,工作上的压力,跟妻子说一说,缓解缓解,出得他口,入得她耳,再不跟别人说出去,不违反保密原则,心里还能舒服点,一时是李响岳排解压力的不二法门,但是关于邸保民,他没有跟妻子说过一句话。
时隔三十年,就在李响岳以为邸保民早八百年就被全世界遗忘了,他可以躺在暗无天日是的地方直到永远的时候,居然有人打来电话,张嘴就问起他心里压抑着的最大的秘密,又怎么能不让他感到害怕?
这个世界上,还有对方不知道的事吗?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着他们,调查着他们,用了多少的时间和精力,手里握着多少张底牌,他们只能被动地等着被对方一步步逼进死胡同,将自己全部的过往一点点翻出来,带血的,不光彩的,见不得光的过往,一点点都放在镁光灯下一一检验。
跟这样一个处心积虑,掘地三尺找他们错处的人对着干,他们真的能赢得了吗?他们找得到对方又如何?在此之前,自己的人生早已经被毁得干干净净了,而对方又似乎看起来是那么清白,他们没有证据,难道还能再做一次跃过界限,滥用私刑的事不成?(。)>(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无错误、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请关注微信公众号appxsyd(按住三秒复制)下载免费阅读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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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肉包子
1988年底,b市。
没有遍地高楼大厦,没有街上车水马龙,近三十年前的首都还保留着原本的古朴,人们上下班的主要‘交’通工具还是自行车,在严格的户籍制度管理下,外来人口也少得可怜。人们的收入水平远没有今天这么高,微薄的工资却也能支持着一家人的温饱。
物资仍然显得相对匮乏的年代,人们对‘肉’食有种情节,摆脱计划经济僵化的体制,买东西终于不需要再拿一堆一堆的各种票了,但是供应的物品与人们的需求之间,还是有着难以跨越的鸿沟。
位于羊‘肉’胡同的王记包子铺在凌晨四点外面一片漆黑的时候点起一盏孤灯,昏黄的光在微曦的清晨带着几分魅‘惑’的味道,有节奏的剁‘肉’声叫醒了附近沉睡的居民,他们并不因此懊恼,而是半眯着眼躺在‘床’上等待着。等不及天光大亮,当王记包子铺上方的烟囱终于冒出袅袅的清烟,包子的香气渐渐散开后,他们终于被肚子里的馋虫勾得离开温暖的被窝,在冬季的寒冷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纷纷出‘门’,到包子铺‘门’口排队,生怕来得晚了,再吃不上美味的包子。
王记包子铺的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整天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干什么都慢吞吞的,而且‘性’格怪异,每天生意好得顾客盈‘门’,偏偏就是不愿意扩大生产,死活不肯多雇个人来帮手,就靠着他自己慢手慢脚地忙活,香辣可口的纯‘肉’大包子啊,一天限量供应500个,任你在b市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来得晚了便明天请早,绝无例外。暗地里不知道被多少爱好美食的老饕鄙视个半死,这么好的手艺,放着钱都不挣,真是个老顽固。
11月29日,与以往没有什么区别,王记的香辣纯‘肉’包又一次在刚出笼就被早就垂涎三尺的食客们抢购一空。刘婶家住在两公里以外,天天早起过来排队买包子可是要费不少工夫的,而且这包子每天都吃可也是笔不小的支出,以他们家的经济实力,还没富裕到能天天管饱的程度,所以刘婶一路骑车回家的时候,可是一边流口水想要多吃几口这美味,一边又深恨一个破‘肉’包子,干嘛做得这么好吃让人‘欲’罢不能,不过想想家里边爱吃包子的小孙子,便是这家店再远些再贵些,为了孙子她还是会来买的。
刘大壮从自己的‘奶’‘奶’出‘门’那一刻,就趴在‘门’边上眼巴巴等着她带着好吃的包子回来,伸得脖子都长了,好不容易远远看到‘奶’‘奶’骑车回来的身影,他一个箭步蹿出去迎接‘奶’‘奶’,额,确切的说是迎接好吃的大‘肉’包子。
“哎呦,我的小祖宗,这大冷天的你怎么跑出来了,仔细冻着。”眼瞅着一团小小的身影从自家‘门’里朝着自己飞奔过来,刘婶急忙捏紧车闸,生怕碰到她的心肝宝贝,嘴里虽然埋怨着,一双眼睛中流‘露’出来的关切十足。
“‘奶’‘奶’‘奶’‘奶’,壮壮要吃包包。”四岁的孩子不错眼珠地望着被‘奶’‘奶’放在车筐里的饭盒,嘴角已经忍不住流出口水,这包子可真香啊,比他吃过的任何东西都好吃。
“你个小馋猫,哪有在当街吃‘肉’包子的,仔细呛了风回头让你妈带你去打针,那打针的阿姨可凶了,噌地扎上你的小屁屁。”
小男孩想起以前被妈妈带去打针的惨痛经历,条件反‘射’地捂住屁股,有些幽怨地看着笑得很是灿烂的‘奶’‘奶’,嘴一瘪就想哭。
“这是谁家的爱哭包啊?掉下金豆子‘奶’‘奶’可不给‘肉’包子吃了喽。”刘婶继续无良地逗着小孙子,一张老脸笑成菊‘花’。
刘大壮小小个人,自然是理解不了老人想要逗他的恶趣味,只是很委屈地站着,想哭不敢哭,眼睛不住瞄向‘奶’‘奶’手中的饭盒。
被自家孙子的表现萌翻了的刘婶,推着车带着孙子回了家,将在饭盒里还冒着热气的包子递到孙子手里,看他狼吞虎咽吃得满嘴流油,自己咽了咽口水,满足地笑了。每天能让孙子吃一个包子已经是家里的极限,她都几十岁的人了,还能跟个孩子抢食不成。唉,家里穷啊,等以后条件好了,她一定会早早去排队,买它十个八个的,让全家人一齐解解馋。
“咳咳咳~”孙子突然的咳嗽让刘婶有些担心,四岁的孩子自己吃东西是没问题的,而且包子馅切得又碎,总不至于会有什么东西卡住孩子的食管吧?眼见着壮壮已经被卡得脸‘色’开始发青,刘婶心急得直拍孩子后背:“小祖宗,你可别吓‘奶’‘奶’啊!快吐出来,吐出来啊,好孩子~”
壮壮到底还小,刚才他又馋得狠了,为了等每天早上的美味,他晚饭都吃得很少,所以拿到包子后没忍住,一时吃得快了些,连嚼都没嚼就迫不及待地住下咽,刚才他突然感觉到有个什么稍大的东西从嗓子眼要滑下去,忍不住咳嗽了一下想将东西咳出来,但他到底还小,咳嗽一声后又不自觉地吸了口气,好死不死的那异物就被吸进他的气管里了,孩子的气管在异物面前是那么狭小,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地方,在气流的作用下,竟然将气管完全堵死了。
刘大壮被惊慌失措的‘奶’‘奶’和热心邻居送来医院的时候早已经没有了呼吸,小脸憋得青紫,再怎么抢救也没能挽回孩子幼小的生命。刘婶哭得死去活来,心疼自己一手看到的小孙子。至于他的父母,因为都在上夜班还没回来,竟是连自己儿子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谁又能想到,一只‘肉’包子居然能要了一个孩子的命!刘家人抱头痛哭后,要求医生一定将孩子气管里的异物取出来,他们倒是要看看,包子里有什么东西还能杀了人了,如果是包子铺做包子的时候不小心掺了不该掺的东西进去,他们一家人就是拼上几条命,也一定要让老王给自家孩子偿命!
医生打开了壮壮的气管,取出异物后,大惊失‘色’,忙不迭地报了警,却原来,卡住男孩气管要了他‘性’命的,是一截长约半厘米的人的小拇指头,上面连着的指甲还抹着鲜红的指甲油!
哪怕在通信不算发达的八十年代,羊‘肉’胡同里的王记包子铺里吃出人‘肉’来的消息还是像长翅膀似地飞遍千家万户,便是警方有意想要封锁消息都不能够。
等到真有警察登‘门’抓了包子铺的老板王东军,原本还对流言保持着几分怀疑的群众们纷纷连胆汁都吐了出来。王记包子铺的火爆程度,方圆二十公里内谁家没买过?那些曾经夸赞过包子馅瘦多‘肥’少,汤汁清甜,香辣可口的人们,现在只要一想到自己吃的居然是自己同类的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警察再想藏着掖着就没意思了,让群众中脑‘洞’大开的引领方向,鬼知道会是个什么走向,还不如索‘性’公开透明,分说清楚,以免以后四九城里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王东军哪怕在拘留所里还是一副整天睡不醒的样子,对警察的提审并没有特别的反应,他懒洋洋地一翻眼皮,看了看两名年轻的警察,又自顾自低下头去,看不清表情,不知道想些什么。
这两名年轻的警察,正是刚参加工作不久的李响岳和比他大三岁的师兄邸保民。
那个时候的警察队伍跟现在最大的一点区别可是就在于师承上吧。八十年代的中国,还带着明显的保守气息,经历过十年浩劫,刚刚开始复苏的各行各业都有着其独特的规矩,在公安这一行当里,师承就是最大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