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被发现,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一时间q市各大网络媒体都被这些恐怖的图片或者关于连环变态杀人狂的传说占据。各大版主删帖封帖忙得手脚并用,却只能悲哀地发现,自己删除一个帖子的功夫,会有千千万万个帖子再被发出来,仅凭他们几个人就想控制舆论的走向完全就是失败的尝试,信息时代了,就连没头没尾的谣言都能传上好久,何况这个图文并茂,还有这么多目击证人站出来提供所谓的第一手真实情况。
美丽的海滨城市蒙上了一层浓浓的阴影,本就为数不多的游客这下更是跑得精光,旅游是q市赖以生存的经济命脉,丰富的海岸资源,养活着数以十万计的旅游相关从业者,而旅游这种风花雪月的事又从来与谋杀是不沾边的,办案人员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如果给游客留下q市并不安全、杀人犯横行的坏印象,第二年q市的旅游市场一片惨淡前景现在就可以展望的到,这个黑锅公安局可背不起。
顶着这么巨大的压力,公安局可以说将全市所有的刑警精锐抽调了起出来,组成专案组。
第一者高雅封,现年三十三岁,某外贸公司白领,离异,未发现不良嗜好,从失踪到尸体被发现大约十一天;
第二死者商邵阳,57岁,国企退休职工,已婚,老伴是同单位的职工,也已经退休,常年在外地帮他们的儿子带孩子,夫妻两个两地分居多年,商邵阳死了之后,直到尸体被发现,联系到他的家属,家人才知道他已经遇害,却无法提供任何能够帮助破案的线索,理由是老爷子常年不跟他们生活在一起,对他的情况不太了解;
第三死者郭明美,现年二十一岁,本市科技大学学生,已经上了大四,面临着毕业实习找工作,学校对即将毕业的学生管理并不严格,她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夜不归宿历史,因此又一次连续几天没有露面,寝室的同学都不觉得意外,更没有人报警,直到警察找上门去,才有学生吐口,说郭明美平时的时候就有些不检点,曾经干过脚踩好几条船的事,在校男生为她打架的事在当时他们那一界很轰动。上了大四,逃离了学校的掌控,她更是变本加厉地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她身上穿的衣服,手上拿的新手机,用的名牌化妆品,都是她交往的男人送给她的,她在外面出事一点都不奇怪,照她这种玩儿法,没被人当街打死,已经算她命大了;
第四死者崔唱怀,现年十六岁,是所有遇害者中年龄最小的,初中毕业后,没有考上高中的他开始了放纵不羁的生活,因为家境优越,根本不需要他辛苦打工挣钱维持生计,受宠爱的家中独子,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每天的生活日常,就是睡到日上三竿晒屁股,玩游戏玩到半夜,然后去酒吧厮混到天明,每天醒来需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来确定自己到底睡在了谁的床上也许是他最大的苦恼,醉生梦死地挥霍着自己人生的他,在失踪的第二天,父母就哭着喊着上派出所报了案。可是因为这已经不是他们父母第一次去派出所报失踪了,事实上几乎每隔一个多月,他的父母都要到附近的派出所去闹一场,自己的儿子又因为什么什么原因几天不见人影还不接电话,每每警方这边辛辛苦苦地写好了报警记录,没过多久就接到父母打来电话说是误会,儿子已经回家了的消息。久而久之,狼来了的故事听多了,自然也不会有人将他放在心上。这一次狼真的来了,警方的报警记录潦草得简直没法儿看,谁也没想过,本来注定要扔到垃圾桶里的接假警记录这一次真的派上了用场。
四名受害者,年龄,受教育程度,家庭背景,职业没有任何联系,他们之中有家境富裕的小开,又毫不起眼的白领,有拿身体享受生活的女大学生,还有退休之后无所事事的老职工,翻遍了他们四个人的生活,警方也没有找到任何的联系,凶手到底是为了什么,要陆陆续续的杀掉这四个人呢?他们到底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触怒了凶手,以至于要让凶手将他们一一虐杀?这个问题搞不清楚,什么破案不破案的,根本无从谈起。
q市的案子,是既何豆豆案后文沫第一次出外勤,当然,必须一直在李响岳的眼皮子底下。她是保证了又保证,发誓了又发誓,绝不随意发言,绝不自作主张,这次出门她能带上的只有一双眼睛,她的嘴她的腿甚至她的手,都不能发挥任何作用。李响岳严厉地警告过文沫,如果这一次再出什么纰漏,她可以对她身上的这身警服说再见了。
两年被关在办公室里,文沫疯了似的想要亲临案发现场,因此不论李响岳提什么要求,她都忙不迭地答应。
q市离b市不远,三百多公里。文沫清楚地记得,那天他们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赶到q市的时候,天空正淅淅沥沥得下着小雨,似乎连老天爷都在为这些死难者哭泣。
他们的第一次破天荒的没有去公安局会同行,而是直接驱车赶往了案发现场。就在半个小时前,他们刚刚发现了。
因为下雨的关系,整个天空都显得灰蒙蒙的,案发现场在一处没有人的海边浴场,是几个闲得无聊趁着落潮来赶海的本地市民在离开的时候想找个角落方便一下才发现偶然死者的。
能置身案发第一现场直观地去观察凶手在杀人之后弃尸的种种表现,对破案极其有帮助,鲜活的现场远比一张张平面呆滞的照片有用得多。但大多数时候,他们参与到案件中来时现场早已经处理完毕,他们就是不想看照片也只能看了,现在有机会能身临其境地感受凶手的意图,文沫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澎湃,她的兴奋与热切掩饰不住,紧紧随着李响岳的脚步,向案发中心现场靠拢。
真不知道这处偏僻的海滩为什么在短时间内就能在警戒线外围满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好奇心旺盛翘首以盼的群众总会有,似乎每一处发现尸体的现场,都能吸引这么一大帮无聊的人,在正常人对死者极度畏惧,认为死人是一件很晦气的事同时,他们的猎奇心理,还是吸引着他们来围观,这是怎样一种矛盾的心态,文沫理解不了。
海滩上的风总是比远离海边的地方要显得寒冷一些,到处都有身穿白大褂,戴着头套脚套的鉴证人员走来走去,试图寻找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远远的,两个神情严肃的同行正在询问着几个一脸菜色的中年男子,其中一个还时不时弯下腰呕吐几下,他们应该是第一发现人了吧。
一大片金黄的沙滩边上,是条笔直宽阔的滨海大道,道路与沙滩,有大约两米的自然落差,一条木板小路从大道一直延伸到海滩上,靠近公路的地方,支起几个简陋的木质淋浴房。死者就被凶手胡乱扔在淋浴房的后身,如果不是那几个男人想找个隐蔽些的地方方便,恐怕这具尸体还要等上好多天,**的味道大了之后,才有可能会被人发现。
文沫他们到达现场的时候,法医正开始动手解开尸体身上包裹的塑料布。
第一眼看到被包裹的尸体,文沫吃了一惊,凶手基本上是按照裹木乃伊的标准处理尸体的,里三层外三层结结实实。正常的成年人,体重至少也得90斤朝上,凶手要小心别在塑料布上留下自己的生物学证据,还得裹得这么整齐,至少在不使用机械辅助的情况下,一个人很难办到。
尸体被抬到早已经铺好的地垫上,两名法证人员合作,开始一点点剥离尸体身上的塑料包裹,为了保证证据的完整性,这个工作可以算得上细致活了,本来应该等到回到解剖室再做,不过现在的海边人少,风小,清静,在这里也是一样,还可以看到死者的真面目,结合身上的伤痕推断鉴证人员找到的物证是否有关联性,减轻点后期排查的工作量。
这种被过度损毁外加上开始**的尸体对于第一次看到的人很有视觉冲击力,文沫很可悲地忘了自己虽然从警好几年,可是最近两年的黄金学习期可是一直被关在笼子里跟坐牢似的,还从来没有在第一现场看到过未经验任何解剖处理的尸体。
尸臭的气味刚刚发出来的时候,文沫只是稍微觉得有些不适,她忍住想掩口鼻的冲动,不错眼珠地盯着法医的动作。难得出来一回啊,她可得认真地补补课,天知道下一次李响岳再同意带她出来会是什么猴年马月,所以机会难得,必须珍惜。
可是她完全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不是所有的警察都天生能对着高度**的尸体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当那张微微发黑、肿涨不堪的脸露出来后,文沫只觉得很久之前吃过的、她以为已经被消化得干干净净的早饭都想争先恐后从她嘴里涌出来。她偷眼望了望其他人,全部严肃地盯着法医的动作,文沫很不想承认自己是个菜鸟警察,她努力忍忍忍。
可是生理上的恶心感绝对不是忍就能忍过去的,随着尸体一点点露出来,臭味已经很熏人了,文沫当初还好死不死地正好站在了下风向,浓烈的味道不间断地冲着她来,哪怕屏住呼吸尽量减少吸气的频率,臭味还是使劲往她的鼻子里钻。
终于,忍无可忍的时候,便无须再忍了,她花了大约五秒钟考虑了下到底是当着这么多人吐出来比较丢人还是自己悄悄躲到角落里去吐比较丢人后,果然跑到百米开外的另外一处木屋后面吐去了。
肚子里根本没有东西,早上出来得早,驱车过来之后直接到了案发现场,已经五个小时了,还能吐出什么来,可是这种恶心感却让你忍不住将胃里的东西倒个干净,哪怕是胆汁也不能留下。
她知道自己呕吐的声音一定很大,一百米的距离不足以阻断不远处那么多人的耳朵。今天注定是个丢人的日子了。又干呕几声,实在吐不出东西来,文沫擦了擦嘴,淡定地又站回去继续围观――当然,这次她聪明地改换了个地方,远离下风向,站在李响岳的旁边,逃离不间断魔法攻击的尸臭味。
李响岳回头望了文沫一眼,让文沫放心不少的是,他的眼里没有厌恶和鄙视,有的只是关心,她微微一笑,示意自己并没有事,李响岳才放心地转回身去。
一个小时后,女尸身上的塑料布终于被剥干净,一具****的尸体呈现在大家眼前。
虽然包裹尸体的手法一样,但是这具女尸除了已经**外,身上并没有明显伤痕,至少她的皮肤没有被开水烫过,私密部位也没有被伤害的痕迹。
如果不是那一卷包裹得十分雷同的塑料布,警方无法相信这具女尸也出自那个凶手之手。
相比其他受害者的面目全非,女尸神态很安详,似乎死亡对于她来说才是归宿般的安详,即使满脸都是青黑色,也不能掩盖她恬淡的笑意。
在场的警察都敏感的意识到,这个女死者,似乎与凶手存在些不一般的关系,也许是解开背后凶手之谜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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醍醐灌顶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在市零下好几度的寒风中,不错眼珠地盯着法医的一举一动,仿佛他那双灵巧地抚摸着尸体的手是一把,马上就能为他们打开通往真理的大门。
憋屈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有一条象样点的线索,法医自然也不敢怠慢,加了个通宵熬红了一双眼睛,第二天一大早,便将验尸报告交给了早就等在法医科门外的警察们。
尸体开口说话,果然提供了些了不得的线索。这具女尸全身上下都没有明显的伤痕,哪怕经过了法医的细致解剖,也只是在其胃内容物中发现了大量还没有被完全消化的安眠药。最终法医的鉴定结论,女尸是死于自杀的,这么大剂量的安眠药被吞服下去,如果不是死者自愿,凶手通过强迫的方式,很容易会在女尸的面部,口腔和咽喉部位留下淤痕,但是这具尸体体表并没有发现以上特征,除了食管有被胃部的酸液轻微腐蚀的痕迹以外,这具女尸里里外外再没有其他的伤痕。而对于吞服了大量安眠药自杀的人来说,因为胃部被强烈的刺激,让死者在死前有难以压抑的呕吐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很多人都认为吞食安眠药自杀,一觉睡过去再也不会醒来,是件毫无痛苦的事情,如果真有想不开的走上绝路,这种死法操作简单,死后样子也好看,因此一直倍受女性自杀者欢迎。但事实上绝非如此。大多数选择这种方式自杀的人,都没有因为吃安眠药导致神经麻痹而死,而是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这具女尸的食管有被胃酸灼烧的痕迹,说明她死前至少呕吐过不止一次,可是在她身上却没有任何残留的呕吐物,法医的检验报告也证实,虽然已经开始**,但这具女尸在死后曾经被人精心地打理过,尸体表面还残留有浴后乳和名贵香水的气息。
与其他被虐待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不同,这具尸体的死亡时间,应该还在第一死者之前。也许正是因为她的死,才刺激凶手开始在市疯狂作案。至于她之所以还没有高度**,是因为凶手曾经在她的身上用了大量的防腐剂,再加上前段时间市天气寒冷,还没有开始集暖,女尸的腐烂程序被大大减缓。但是现在已经进入了采暖季,凶手在没有其他专业设备的前提下,是没有办法继续保证女士不腐烂的。
众所周知,人体在**的过程中,会散发出大量难闻的气味,这种气味一般人忍受不了,如果凶手的住宅在某小区内,女尸**产生的恶臭气体一定会引起邻居的警觉,放弃掉她,一定也让凶手觉得很无奈吧,所以才会选择无人的海滩,所以才会有重重包裹的塑料布,所谓质本洁来还洁去,哪怕已经又黑又臭,这个女人也可能曾经是凶手的心头之好,自然要让她清清白白的来,再清清白白的走。
因为女尸已经开始发胀,五官被**气体撑得有些变形,况且她那样狰狞的样子,再配合上嘴角若有若无恬淡的笑容,照出来的照片,哪怕是身经百战的警察看了,也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这样的照片要是通过新闻媒体发出去,在市能引起什么样的恐慌谁也无法预料。公开发布悬赏认尸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可是查到不到尸源,警方的其他工作根本无法开展。
法医对鉴定死者身份方面能提供的线索就少得可怜了,只知道女尸年龄在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有过一次生育史,血型为型,左腿外侧膝盖上方,有一块铜钱大小的棕色胎记。茫茫人海,想要查找到女尸的真实身份谈何容易。
地方刑警如何查找尸源,其实文沫是非常好奇的,她眼冒绿光,想要跟着去实地体会一把刑警的真实工作,天知道从象牙塔中出来的她是多么渴望能做一个一线的普通刑警。派出所实习那段时间,虽然也许不应该这么说,但她真的一直盼望着能出一起大案子,让她出一回现场,过过干瘾,无奈她被分到的地方实在是太过风平浪静,除了一个跳楼自杀的,其他全部都是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像我家里遭了贼,丢了点钱,跑到派出所里哭闹一天一夜他晚上喝多了,一时脾气上来,打了架斗了殴挂了彩,互相叫喊着让对方赔钱等等等等,虽然嘴上说群众利益无小事,身为警察就要为人民服务,就要在平凡的岗位上做出不平凡的贡献,就要有雷锋的甘为螺丝钉精神,但实际上,这么繁琐零碎的工作,又有哪个人能几十年如一日地保留一颗平常心去对待呢?
那段实习经历,让文沫极其尊重能扎根在老少边穷地区的简陋派出所里,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同行。安于清贫,甘守寂寞,无私奉献,这些极其美好的品质,都能在他们身上体现出来。
这一次可是文沫在禁闭了将近一年半的时间后,第一次被允许出来放风,虽然依然行动不自由,但至少安安静静地旁观总会是被允许的吧。没想到还没等文沫厚着脸皮向李响岳提出要求,就先被冷冷拒绝了。
先不说李响岳比文沫有着太多的经验,文沫那一脸上的雀跃与急切又全部丝毫不掩饰摆在了明面上,就算瞎子都能看出来,何况是以揣摩人心理为生的犯罪心理学专家呢?哪怕李响岳干了大半辈子刑警,不过是因为工作需要半路出家,肚子里的墨水没见有那么多,也丝毫不妨碍他一眼就看出文沫心里那点小九九。
文沫那心底的失落就别提了,本来她都想得好好的,自己不捣乱不出声,就安安静静地跟在这些刑警身后做一条小尾巴,李响岳应该不至于这么不近人情。但他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并且严厉地警告文沫,不要去做任何与她的身份不符的行为,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三个字:不信任。
难道你做错了一件事,今后做的所有的事都是错的吗?连改正的机会都不给了吗?那她还坚持着,不论坐什么冷板凳都无怨无悔,又有什么意义?不论她如何做,她的身上都被打上了失败者的烙印,就像一条被困在岸边的鱼,无论怎么努力都跳不回水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点被晒干,渐渐失去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