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老周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暮色中,才有个身着一袭黑衣的男子,从一株松柏的阴影中踱出,目光沉沉地盯着桑念远的墓碑,喃喃说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说你是好人吧,却背着这样不堪的名声,被警方当场击毙,葬在这么个荒凉的小墓园里,一年到头也没个人来看。你的名字早已经是警界的禁忌,无论何时何地不小心被提及,都会立刻岔开话题说些别的,仿佛你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那几把枪就是你犯罪的铁证,任上穷碧落下黄泉,提起桑念远这个名字,人们首先想到的,不是你曾经逮捕了多少的犯罪嫌疑人,破了多少大案要案,而是你死得有多么不光彩。说你是坏人吧,偏偏曾经做过的事都有案可查,当年l市的看守所有一半都是因你而填满的。你死以后,你的父母妻儿生活一度无着,如果你真的曾经牟取暴利,这笔钱去了哪里”男子捡起一只烧了一半儿的烟屁股,塞进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止不住的咳嗽,咳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这东西,我果然还是无福消受啊还是留给你慢慢抽吧。”

男子将烟又放了回去,最后肃容道:“桑念远,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不过要借了你的名头行些事。如果你真的是个黑警察。那么这最后的栖息地不要也罢,如果你当真死得冤枉,我保证,你穿着警服的照片能堂堂正正地镶在墓碑上。你、你如果签下泉下有知。保佑着我吧。”没有人回答他。不过四周的苍松翠柏。在风的吹拂下摇摆晃动,发出沉闷的声响,那声响乍听上去。像有人在哭。

男子也很快离去,烟头和烟灰被风吹散,只留下一捧白菊,昭示着这里刚刚有人来过......

美容院三尸案的尸检结果很快出来。女死者的死亡时间比两名男死者要早大约一到两个小时,腹部有两处锐器伤,均为致命伤,插在她肚子上的那把刀,经过比对可以认定为作案凶器,刀柄上没有发现指纹,显然凶手戴了手套,具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

两名男死者的死亡时间十分接近,每人都只身中一枪,一枪毙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从现场来看,凶手的目标应该是两名男死者,女死者只不过是附加伤害,凶手甚至都不愿意在她身上浪费子弹,而是选择了匕首这种作案工具。

从杀害几名死者的先后顺序上也能看出,凶手在杀害女死者后,又在现场停留了一个多小时,跟方瑞才独处,直到柏建设等得不耐烦了,闯进去找人,才惊了凶手,引得他情急之下做出闹市区开枪杀人的举动。

枪械是有后坐力的,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第一次摸枪的人,能做到一枪一个,精准地撂倒两个人的几率极低。所以凶手肯定以前摸过枪,犯罪嫌疑人的这一特点,如果换在任何一个其他城市,也许符合条件的人很稀少,经过一番盘查排查能大体锁定犯罪嫌疑人。但是l市却是特例,家庭式枪械加工作坊的普及,使l市的枪支泛滥一度成为严重的社会问题,暴利驱使下屡禁不止。私造枪支是重罪,这些铤而走险的人,心里更清楚得很,所以他们以及他们的家人,人人都会用枪,以便在必要情况下,可以与警方一较高下。除此之外,l市也是对枪械非常感兴趣的人的乐园,他们基本上都会凑热闹收藏上一支枪。l市名目繁多的打靶场,到处都有,这其中不乏在仿真枪的掩饰下,拿真枪练手的地方。因此凶手有使用枪械方面的经验这一点,在l市基本无用。

最后警方只得将调查重点放在方瑞才身上。警方推测的是,凶手想从方瑞才的嘴里知道些什么消息,审讯途中,突然闯入的柏建设撞到枪口上,最终被杀人灭口。

是什么消息值得用三条人命去换方瑞才的妻小表示并不知情,而他本人从事的工作,只是农产品的加工销售,没有什么值得其他人关注的商业机密。警方调查来调查去,就差把方瑞才他祖宗十八代挖出来了,仍然没有搞清楚凶手的作案动机。

上级领导对这个案子跟得紧,办案人员承受着很大的心理压力,他们也想尽快破案,可是无奈犯罪分子太狡猾隐藏得太好,根本没给警方留下多少机会。

案子破不了交不了差,全队的人都要跟着吃挂落。在l市,涉枪案并不少见,哪年都得有个几起,为什么这起案件就得到了上级领导如此的重视呢不就是凶手稍微胆大了一点,作案地点是闹市区作案时间是大白天吗

那些从警时间短,没有经历过桑念远事件的人一头雾水,自己这批评挨也挨来,总要弄明白是因为什么原因让他们如此狼狈吧。

上级领导没想到的是,他们想快速破案,收缴到作案凶器,将26年前与桑念远案有牵一事压下去,只要枪最终进了物证室,犯罪嫌疑人伏法,事实真相自然也就明了了。至于作案用的枪究竟是哪只还不是他们怎么说怎么算,一切便可以掩盖得天衣无缝。

曾经那个经手过桑念远案的相关人员依然可以高枕无忧,他们头上的乌纱帽也就稳了。

冤假错案那么好揭发的吗拨乱反正什么的,实在不是一个讨喜的活计。这么说吧,在公安局内部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领导和前辈经办的案子,那怕有十成十的证据,证明这个案子办得有问题,只要没有上级领导的强制命令,没有检察院法院的干涉,谁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去翻别人的旧案。因为那这样做的话,同行们会视你为叛徒,也许事情闹到最后,其他的相关责任人得不到好,这个敢于挑事的警察,只会更惨,轻则被调任闲职,高高挂起,敬而远之,重则这份职业估计也干到头了。

公安局是一个团结的集体,在这里独木难支,不管你做什么工作都需要别人的理解和支持,没有人会希望跟一个随时可以捅自己一刀的人成为搭档,因为他们会想,是不是有一天他也会把手伸到自己的案子上。

不能完全信任、将自己后背交付给对方的搭档,要来干什么刑警的工作如此危险,谁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所以我们常常听说,某某冤假错案,历时十多年才最终沉冤昭雪,究其根本原因,就是方方面面牵扯的人实在太多,没有人愿意接手这样的烫手山芋,去挑剔前辈的错误,让自己里外不是人。冷情也罢,凉薄也吧,不过是身在其间,必须努力适应其间的游戏规则而已。警察们也有警察自己的生存法则,趋利避害,只是人的本能。所以桑念远的事情,只是存在一个小小的瑕疵,他们不动声色地抹平就好。

没想到领导的重视,却适得其反,办案人员也不是傻的,风向不对他们心里明镜儿似的,最终有人从老刑警的嘴里套出了桑念远的事,口耳相传,成为了公开的秘密。未完待续。啃书小说网KenShu.CC收集并整理,版权归作者或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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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为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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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岩荣洗完最后一个碗,甩了甩手上仍然沾着的水滴,然后揉揉酸痛难耐的脖子,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早上7点了,从他醒来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个小时,一直马不停蹄地,半刻没闲着,终于可以休息一会了。

他强打起精神洗了把脸,胡乱吃了些早已凉掉的早餐,躺在床上倒头睡去。迷迷糊糊地想,以前他觉得自己的工作累,老婆在家里全职带孩子真幸福,现在他当上了全职煮夫,才发现自己以前绝对是错怪老婆了,全职照顾家人,是世界上最累的工作,没有之一。

这样的生活,大概再坚持三个来月也就到头了。为人父母是件苦差事,尤其是当你的家里有一个正在准备参加高考的儿子时,这份差事便是苦上加苦。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为了自己的孩子,当然是做什么都愿意了,谁让你生了他养了他。

石岩荣一边盘算着,这一次无论如何让儿子考完了就走,去上大学去,绝对不能复课,在这么起早贪黑地辛苦一年,他怕是要送掉半条老命了,一边还惦记着先睡一会儿,只要赶上下午两三点钟去超市买点时令的蔬菜回来就好。反正儿子中午赶不回来吃饭,学习是件费脑子的事情,别的忙他帮不上,做好后勤保障还是没问题的。

这一觉并没有睡很久,刚刚十二点石岩荣就醒了,他百无聊赖地睁眼躺在床上,有些后悔当初轻易地放弃了自己的工作。才四十多岁的年纪,就过上了退休般的生活,整天围着锅台转,他觉得自己都要与社会脱节了。

唉,谁让自己的老婆死得早,儿子需要他照顾呢就他那份忙起来昏天暗地什么都顾不上的工作,非得把儿子耽误了不可,做父母的哪能一点牺牲不做,把这段时间熬过去就好啦,等儿子上了大学。他就有大把的时候好好享受生活了。

十二点半。石岩荣穿戴整齐,拿着钥匙钱包出门,早起和晚间的忙碌,让他中午一点自己做饭的都没有。在楼下随便吃了一口。悠闲得开着车。去了家附近的一家大型综合超市。

现在这个时间买菜还早,所以石岩荣停好车,并没有立即进超市。而是转了个弯,去超市后身,靠着护城河的绿化带里坐坐。这里有着成群结队消磨时间的老人,打麻将的,唱歌跳舞的,下象棋的。

别看石岩荣棋下得不怎么样,兴趣却很大,只要有闲暇时间,总会来这里凑凑热闹,见到他来有几个棋友热情地跟他打了招呼,石岩荣微笑着点头一一回应,然后安静地坐在旁边观看正在对弈的两人。

观棋不语真君子,诗燕蓉自诩为君子,当然一句话都不会插。正当他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有人拍了他的肩膀问道:“石岩荣吗”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然后耳边便传来了一个略带熟悉的扳动机括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巨响。

石岩荣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便倒在了血泊中。等周围人从目瞪口呆中回过神来,他早已经死透了,凶手也不见了踪影,竟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到底是怎么跑掉的。

短短三天之内连发两起枪案,凶手还都胆大包天得选择了光天化日之下作案。明明案发现场有那么多的人在,却谁都说不清凶手到底长什么样子,是男是女,高矮胖瘦,统统不知道。哪怕一直以枪支泛滥治安较差著称的l市,以前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凶杀案。

等到市局刑警队的人匆匆赶来,带队的陆远一眼就认出了死者的身份。哪怕死者满脸血污,惊讶地大睁着眼睛,脑袋后面还有个碗底大的血窟窿。死者原是市公安局缉毒大队的副队长石岩荣,两年前事业正如日中天的时候,突然辞职不干,而他辞职的理由居然是因为老婆因病去世了,家里没人管孩子,他要回家全职照顾好正在上高中的儿子。

石岩荣是老刑警了,工作干得有声有色,颇得领导青眼,是想要重点栽培的好苗子,他打辞职报告的时候,缉毒大队刚刚破获了一起涉毒资金上千万的大案,据说市局领导已经向上面打申请为他们请功了。缉毒大队的队长年事已高,马上面临退休,只要老队长退休,下一步人事调整,石岩荣称呼前那个副字,估计就会被摘掉。可是这一切都没有能留住他,那怕上级领导三天两头的找他去恳谈,打包票会想办法好好解决他的儿子的照顾问题,不让刑警这份工作变态长的工作时间影响什么。

然而石岩荣去意已决,让所有轮番劝他的人磨破嘴皮子依然不改初衷,八匹马都拉不回来,潇潇洒洒地交了警官证和警衔,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离开了公安局,甘心去当家庭主夫。

那个时候局里很多人说他傻,明明事业马上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只要他安心好好干下去,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他那儿子刚上高中,以后要上大学,要成家立业,花钱的地方且多着呢,他这一辞职家里就没了收入来源,完全靠吃老本。而且他才四十多岁,离拿退休金的日子还远了去,况且缴的年限少,以后拿的也少,能不能保证正常生活都说不好,还怎么帮他儿子

不过这些话大家也就是私底下说一说,毕竟石岩荣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了,他们劝也劝了说也说了,朋友义务尽到,听不听却是人家自己的事,不然不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惹人讨厌了。

上个礼拜陆远还和他还在一起喝酒来着,以前酷爱喝酒的他,那一次只浅尝辄止地喝了一瓶啤酒,便不肯再喝。还在吃饭的过程中一次又一次的看表,掐着点儿回了家给儿子准备夜宵,十足十一个好的父亲的形象。他们私底下还说,石岩荣最近变化很大。没想到这才几天功夫,他就落得个身死殒命的下场,还死得这样惨烈。

以前与他有仇怨的贩毒份子不少,石岩荣是个好警察,他经办过许多涉毒的大案,是某些贩毒分子的眼中钉肉中刺,哪怕他早已辞职不干。也有些人看不得他好好的活着。他这肯定是因公殉职啊这是所有办案民警在得知受害人是石岩荣后的第一想法,他们也努力朝着这个方向去调查。

然而等到第二天,石岩荣脑袋里的那颗子弹被取出来后,事情就产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怎么又是桑念远一个已经死了十六年的人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哪里都有他的身影听了陆远的汇报。局长李欣只觉得头疼得紧。叫陆远牵头。并案侦查两起枪案。匆匆打发掉他,自己则赶着去解剖室。陆远张了张嘴又闭上,识趣的没有多说什么。李局长和石岩荣是老交情了,据说私交很好。有这么个顶头上司,石岩荣当初不平步青云才见鬼,倒是他自己想不开,放着好好的靠山不靠,白白浪费了得之不易的人脉。

现在老朋友死了,李局长心里一定很难过,劝阻的话他还是别多说的好,说什么也不合适,只是徒惹人伤心罢了。陆远攥了攥拳,心说一定要把这个案子尽快破了,这是他让李局长高看一眼的好机会。

躺在停尸间的王岩荣,脸色透着不正常的青灰,一双眼睛大大的睁着。李欣有一阵恍惚,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张脸与平常爱说爱笑总跟在他屁股后面转的王岩荣联系起来。他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石岩荣了似乎是两年前,他不顾他们的挽留和劝阻执意辞职,自那以后就没见过吧,只在逢年过节打过几个电话彼此问候一声。

他是生石岩荣的气的。守望相助互为臂膀的五个人,现在只有石艳荣混得最差,当然了他也是他们五个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正因为他年纪小,以后的发展前景应该比他们几个人都好,只要他按照他们安排的道路一直走下去,日后的成就一定会在他们之上。可是石岩荣一贯是个主意很正的,他们许了再多的好处,都不能勉强他听从他们的命令。

所以李欣才会那么生气,这两年对他不闻不问。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多说也没意思,他不是急于脱离他们这个小圈子吗那就索性让他脱离得干净一点,过的好与坏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与人无怨。

可是听到他的死讯,再亲眼看到他的尸身,李欣心里不是不悲痛的。二十来年的交情,他早已把石岩荣当成了自己的手足兄弟,看到他如此狼狈地躺在解剖台上,李欣心里充满着悲痛和愤怒,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恐惧。

杀害石岩荣的那把枪,属于桑念远所有。那个活着让他们惧怕,死了之后依然让他们寝食难安的人。

当初的事情,难道还有人知道可是他们五个明明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打扫了几遍战场,确定没有留下任何破绽,而桑念远事先肯定是毫不知情的,不然以他的性子,一定会挣个鱼死网破,哪还有他们趁虚而入的机会那位一贯是个警惕性很高的人,谁他也不相信,从来枪不离身,怎么就偏偏那天,没有带自己的配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