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她一脸肃然,目光沉炽,所思所言皆气度非凡,纷纷不明觉厉,心中对昭然的敬佩也更上一层楼。

花姨老是说体面体面的,修道之人的体面这不就随随便便来了莫。

装模作样罢了,她掩面轻咳了两声。刚从沙尘里出来,嗓子一直不舒服,昭然拿起杯子抿了两口,忽地瞪大眼睛。

这水也太烫了!

忽然,视线内伸进来一只手,捏着一方锦帕,帕子角落里绣着黑乎乎一团什么,昭然出神间,闻启在旁边悄声说:“快吐出来,这么喜欢我吗,你也想烫出个水泡啊?”

昭然来不及瞪他,拿过锦帕便将头转向一边,再回头时,仍旧是一番风轻云淡的模样。

还好盛叔放是个话痨体质,桌上的一半的注意力都被他丑百态出吸引了去,没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快动筷吧。”闻启给她夹了块肉,“再不吃,盛叔放猪拱槽的架势,一会儿就没了。”

他又向昭然伸出一只手。

昭然:???

“方帕。”闻启忽然俯身,右手撑在昭然椅背,左手环绕过她,从昭然手上取过锦帕,“还想私吞我的东西吗?这个可是不给的。”

因为挨得近了,昭然似乎感觉到闻启唇畔有意无意擦过她颊侧,呼吸的触感温温的,痒痒的,她愣愣地张口:“可是,我……”

“我会洗的,”闻启又神色默然且十分自然地在她碗里夹了两块肉,“非要吃冷饭啊?快吃吧。”

在昭然默默装神弄鬼的时候,闻启生怕她在这群饿死鬼面前错过什么,已经将她的碗累成了座小山。

昭然盯着自己碗里的食物,以高难度姿势完成一个个叠罗汉动作后,她又惊了。

刚才的场景想必便是:她保持着不食人间烟火的谦恭模样,而闻启在一旁为自己和盛叔放等人殊死一战。想来,刚才百姓的沉默不一定是被自己所感化,更有可能是被桌上这群锦衣华服的饿死鬼给震撼住了。

原来,每一个仙风道骨背后,都应该有一位替自己护食的独狼才保险啊。

闻启这时又递过来一个杯子,“我这杯凉了,嗓子还干吗?就是……”

人在尴尬的时候,小动作会有很多,昭然想都没想,端起闻启的杯子,恨不得慢慢嚼碎了。

“……就是,我喝过了。”

“食不言,寝不语。”昭然楞了片刻,才又端庄地拿起筷子,演上瘾了般,非常秀气地夹起一粒米。

但她心中又有很多疑问,非常自然且不要脸地又开口道,“对了,盛兄你怎么在这里?”

盛叔放盯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无语,道:“四处游历呗,又没人收我为徒。等我见多识广,自学成才,她们总会后悔的。”

闻启笑道:“那你先注意着,别走火入魔了。”

“小叔,你可别小看我。”盛叔放得意地说,眼睛里晃过昭然给两位生魂烧饭一把燃起的火,顿了顿,“这个小姑娘是谁家的?跟着你们太过辛苦,不如跟着我走可好?”

这句话真是一下子扎住昭然心窝。

闻启对盛叔放的评价不低,即使看着纨绔不服管教,做事又毫无章法且胆小之外,内里是不错的。

盛家又有钱,小姑娘跟着他们四处吃土爬山,总归是委屈了,不如跟着盛家好吃好喝伺候着。而且,依照小虾米的性子也不会在这种世家委屈了自己……

依照她的性子……

“我不!”小虾米斩钉截铁。

依照她的性子,昭然叹了口气,自然是不会跟着盛叔放走的。小虾米又恶狠狠道:“我跟着你就会找机会再捅你一刀,不让你死,伤好了又来一刀。”

“哎小姑娘别这么毒啊!”闻启两只手抱着她的头,拇指顺着眉头往两边捋,“别皱别皱,皱了丑!”

“你要是想捅死我,早就动手了。”盛叔放一脸了然且欠揍道,“跟着我好处可多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哦。”

“那个……确实,我们人太多了,要不就此别过?”昭然不失时机地提出,“盛叔放腿上有伤,不如在此地休养些时日,小虾米在盛家相信一定能得到更好的照顾,虞靖和大胆则……”

“算盘打得精啊。”虞靖斜了她一眼,“闻云谏呢?怎么不说。”

闻启挺直身子,“我当然是跟着我妹了,有什么可问的。”

“不是,我早想说了,小叔,你这么粘着你妹,会不会有点奇怪?”盛叔放一边和手里的排骨撕扯一边问,“我和我姐可从来不黏一块。哦我记得之前先帝有意将你们结为连理……”

他猛地抬头,“不会吧?!”

情商为负的人说话是这样的。

盛叔放此话一出,饭桌上立马降下去了几度。而他本人因为和排骨啃得太热烈且难舍难分,完全没察觉。

他此时自我感觉还很良好,见两人不说话,默认此事作罢,又道:

“哎我早就知道你们不会愿意,两兄妹一起生活这么久,就算不是亲生的,说成亲就成亲,谁能高兴?”

虞靖垂眸不语:呵呵。

“所以啊,作为半个过来人。”盛叔放继续作死,对闻启道,“你这么大了,家里也……那什么……侄子为你着急,不能老这么飘着,回去我帮……唔!”

“吃你的吧。”闻启一根棒子骨猛地塞进他嘴里,差点把他牙给磕得稀碎,“长辈的事,小辈就不要操心了,过来人……”

于是,最后除了盛叔放因为腿伤光荣就义,留守此地。一个人也没散。

这个半途拼凑起来的小团队,竟神奇地怎么拆也拆不散。

晚餐的后半程,除了盛叔放一个没心肺的,其余人都吃得十分委婉。闻启也若无其事地看向昭然的碗:“吃不下了?”

呃,该怎么说呢?您这喂猪的食量,吃的完才奇怪吧?

昭然只能悻悻地点头,桌上精华的部分都落在她碗里,她还吃不下,多少有些打肿脸充胖子,占着茅坑不拉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