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言摇着头，一把胡须捋了半晌，又将这画翻转过来瞧了片刻，默默嘀咕道：“这画用了两张裱褙，难道是因为这一笔透了过去？”

杜时笙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又与韩言小叙一阵子，便准备带着画回去再细细研究了。

韩言见她心中似是有事，也不再多留，一路送她至门口。

临别之时，韩言笑眯眯对杜时笙道：“改日，杜娘子若是与小友罗九娘见面，可替老夫传个话去。罗九娘的《牡丹双蝶图》，画的着实不错，老夫十分欣赏。只是，这画中气韵却有些微死板，技巧有余而神韵不足。罗小娘子若是在生活中能够放松胸怀，多加感悟，日后，必成大器。”

杜时笙听见韩言如此欣赏罗九娘的画作，心中也替她高兴，便福了一福道：“九娘仰慕韩公久已，前番韩公答允点评她的画作，她高兴得闷头画了几日都不曾出门。有了韩公今日的点评，儿定然要让九娘亲自上门请教才是。”

韩言听完，用手指虚点着杜时笙，哈哈大笑道：“老夫不过点评了几句她的画作，你便要叫她上门来拜师。老夫再算计不过鬼灵精的杜娘子！”

杜时笙抿嘴一笑：“儿不敢算计韩公。明日，定然叫人将吃食送来给韩公赔不是。”

“那老夫便不客气了，杜娘子别忘了再给老夫带几个水晶肘子便可！”韩言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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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大理寺中的气氛甚是和谐。

随着清欢小馆的饭食按时按点地送来，魏少卿的面色一日比一日和悦。只是，这没日没夜的辛苦办公，着实是有些耗费体力。

是以，魏少卿日日都将食盒里的饭食吃个干净。完全不给黄录事这一干人等可趁之机。即便是杨公，也就只能蹭到几筷子而已。次数多了，魏少卿便有了经验，只拎着食盒，去没人的议事厅自己独自享用。

这一日，小吏方把清欢小馆的食盒送来，魏修晏便施施然去了议事厅。

他刚刚将食盒内的饭菜拿出来摆好，便听见黎元旭的声音传来。

“好香！我来得正是时候。”

魏修晏抬眸，神色敏锐地瞧了他一眼，说道：“你刚吃过了，还凑什么热闹？”

正在搬椅子的黎元旭一怔，低首瞧了瞧自己身上，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脸的不可思议，问魏修晏道：“你怎知我吃过了？”

魏修晏拿起瓷勺，舀了一勺仍在冒着热气的川贝雪梨，缓缓送入口中。

黎元旭看着他从雪梨做的小盅里，舀出了半透明的粘稠的糖浆和润白的雪梨肉，咽了咽口水，说道：“我还没吃晚膳，我也尝尝。”

雪梨清润，冬瓜爽口，糖浆醇甜，魏修晏咕噜咽下，顿觉神清气爽，心绪都比方才好了些。

“你们军营之中，这一个多月来，操练甚繁，哪日不是申时便用完了晚膳。现下已是酉时三刻，你方吃过了饭，怎的又来我这处蹭饭？”

魏修晏按住了黎元旭拿起的竹箸，一本正经地拒绝着他的蹭饭申请。

黎元旭一把抽出竹箸，用箸尖虚点着魏修晏，恨恨道：“瞧你方才说的头头是道，果真是个探案高手，连我玄武营操练作息，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可这么一大桌子菜，不肯给我吃几口，就有些没良心了。”

听他说话阴阳怪气的，魏修晏忍不住睃了他一眼。

黎元旭笑道：“你有何不服气的？若不是我拿了萍娘的信，你怎的能知晓災戎要暗杀月影公主，栽赃我大稷的阴谋？”

魏修晏听完，反驳不得，只好任由他邪恶的竹箸自由发挥了。左右他刚吃过不久，吃不下几口。

“阿蓉送的这一桌子药膳，瞧着还真是不错。”

黎元旭赞叹着，舀了半碗菊苗粥。

在北地几年，军营的生涯早已将他金尊玉贵的世子气磨平，吃起饭来，十分不修边幅。三口两口，半碗菊苗粥便被他呼噜呼噜，喝了个干净。

魏修晏忍不住侧目，手中的竹箸也微微加快了速度。

黎元旭视若无睹，伸手拿了一块锅巴虾仁，又开始嘎嘣嘎嘣吃了起来。

“这锅巴虾仁咸津津的，味道当真不错，我启程回北地前，定要让军中庖厨去同阿蓉学一学。便是没有虾仁，只做些锅巴出来，路上闲着嚼上几口，也能抵一抵闲饥。你别说，阿蓉同张医师，还真是格外合拍。这药膳生意，将来怕是会越发好了。”

黎元旭吃了锅巴也堵不不住嘴，又开始夸奖起杜时笙来。

自上次张医师在清欢小馆讨了“滋补”膳食的方子，自觉身子比从前好了不少，便认准了杜时笙的手艺，时时上门同她讨论药理在饮食上的应用。

久而久之，二人竟生出一股惺惺相惜之感，一拍即合，搞起了药膳的营生。

这几日，魏修晏公务繁忙，不能像从前一般日日去陪杜时笙，也不知她又搞出了什么药膳食谱。今日，杜时笙便将这些新鲜菜品，一并送了过来。

没想到，却便宜了前来商谈机密的黎元旭。

他二人一边吃着药膳，一边低声说起了近日的几桩大事。

“災戎要暗杀月影公主之事，你当真不对圣人禀报？”黎元旭吃了两块锅巴，忍不住问魏修晏。

魏修晏放下方舀起的一个山药圆子，凝神道：“现下，这消息是真是假，尚且还不能确认。况且，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凌王就是通过会宾楼，给災戎传递月影公主信息的幕后主使。杨公认为，此事只能证明鸿胪寺有内鬼，若是此时咱们贸然向圣人禀明，只怕打草惊蛇不说，还会连累崇永崇寺卿。”

“嘶杨公还当真是信任崇永啊！”黎元旭摇了摇头，又去夹莲子猪肚，“嚯，这猪肚又鲜又嫩！竟是比猪肉还好吃。阿蓉这巧思都是哪里来的？过几日乞巧节，我瞧她大可以登堂授业，教教城中的女郎们了。”

魏修晏听了，颇有些得意地也夹了一块猪肚。

黎元旭闷头吃着，忽地又想起了什么，冷哼一声道：“这几日，你们抓了那么多当年负责科举的大小官吏，凌王府倒是安静得很。听说，圣人赏赐的月影国贡品，凌王还特地送了北地那个细作的老父老母。说是替圣人抚慰冤死将士！真是惺惺作态！”

“京城里没有动静，不见得在别处也没有动静。”魏修晏不慌不忙地吃着，墨色的眸子看不出波澜。

第197章 　黎元旭听魏修晏似是话中有话，拿着竹箸的手一紧，抬眸问道：“你也听……

黎元旭听魏修晏似是话中有话, 拿着竹箸的手一紧，抬眸问道：“你也听说了？”

趁着他发呆的间隙，魏修晏从容地夹过最后一块红烧鹿肉, 放入口中细细嚼着。

入秋时可以带阿蓉去终南山一起狩猎，那里景色优美，野味儿又多，她定然会十分喜欢。

“災戎要派死士来焱城一事, 是不是柳士枚给你传来的信息？”黎元旭紧追不放地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