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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冰雁闺中密友的夏日雅集, 订在七月初一。这一日,杜时笙特地关了半日铺子,带着巧环,去了谢府准备。
女郎们平日里的娱乐活动实在是贫乏得很,不是绣花便是赏花,难得能有这样一场闺中小聚,自是十分重视。
杜时笙方才在厨房众人和巧环的协助下备好菜肴,便见到谢冰雁带着一位婢子,笑吟吟地来找她了。
“杜娘子,涂姊姊已经到了,咱们一同去与她说话吧!”
谢冰雁亲切切地拉过杜时笙的手,也不容她推拒,一同往几位女郎所在的凉亭中走去。
谢府的宅子不如魏府那般优雅宽阔,但也算得精致闲雅。今日恰巧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她二人一路经过曲径通幽,翠竹轻摇的连廊,直到步入一片静谧而清凉的所在望月亭。
此亭凌空建在一泊碧波之上,四周荷塘环绕,荷叶田田,绿波荡漾。夏日阳光正艳,照着荷叶上轻轻摇曳的点点清露,闪闪亮亮的,宛若坠入凡间的星辰闪烁。
杜时笙脚步微滞,这场景,怎的与儿时梦中这般相似?她与阿娘,似是也在这样一个凉亭中赏过荷花,那时,她还央着阿娘要酥山吃……
谢冰雁感受到杜时笙停住了脚步,扭头看向她,见她正望着亭子发呆,便颇有些自豪地对杜时笙介绍道:“杜娘子,这是望月亭,这亭子建在一片荷塘之上,比别处凉爽许多,咱们一会子便在这里用饭。”
杜时笙点了点头,笑道:“谢娘子慧眼,此处选的极佳。”
她二人携手走进凉亭,她一路留心瞧着,却见凉亭中的布置与自己梦中有着些许不同。自己家中的凉亭以鸡翅木雕就,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每一笔都是阿娘亲手所绘,并且有三面美人靠。而望月亭上,光滑的青瓦似是刚铺了没有多少年,并且,由于摆了一排琴瑟古筝和一排刀剑武器,就只有两面美人靠。
“阿笙,你也来了!”
二人一进凉亭,涂娘子便迎上前来,紧紧握住了杜时笙的手。
“涂姊姊安好。”杜时笙盈盈一礼。
她眼角余光又扫了扫亭中,才发现,不仅是涂娘子已到,还有另外几位女郎或坐或立,已在亭中乘凉闲聊。几人见到涂娘子与她热络地打招呼,便都不再说话,好奇地看向杜时笙。
难不成,谢娘子是想让自己同她们一起小聚?
杜时笙心念微动,忍不住看向了谢冰雁。
只见谢冰雁大大方方地拉起她的手,向众女郎介绍道:“这是杜娘子,也是涂姊姊的异性妹子,有一手好厨艺,十分了得。今日,我特地央了她来给咱们露一手。”
杜时笙垂下眸来,白皙的面颊升起了一丝红晕。她倒并不是怯场,毕竟平日里来,皆是与形形色色的客人打交道。只是,今日要与这几位华服貌美的女郎们一起,谈天说地,抚琴吟诗,怎样想,都不如在小馆里小酌一杯自在。
这时,涂娘子轻轻拍了拍杜时笙的脊背,对她温婉一笑,点了点头。
杜时笙在心里叹了口气,涂姊姊和谢冰雁的一番好意,她自是不能辜负,只好硬着头皮与各位女郎一一见过。
谢冰雁引着杜时笙走到坐在琴边的一位女郎身旁。
这女郎年纪略小,眉如新月,眼如秋水,目光明净清澈,身着月白色窄袖上衫,其上用金线绣着双蝶图案,一袭浅碧色襦裙上,白色的牡丹花饱满可爱。这一身素雅高洁的穿着,与女郎清丽无俦的面容相得益彰。
杜时笙定睛瞧了这女郎半晌,只觉她眉眼间依稀有些眼熟,令人观之便有亲近之感。
“这是宋相公家的宋明贞妹妹,宋十一娘。”谢冰雁笑着说道。
杜时笙微微惊讶,原来是宋相公之女。宋相公曾在自己铺中吃过一次饭,她印象十分深刻,难怪她瞧着宋十一娘这般眼熟。
可是,她眉眼之间的温婉羞怯,又与宋相公的俊逸洒脱十分不同,那自己倒是在哪里见过呢?
“杜娘子好。”
杜时笙正自思量间,倒是宋十一娘先开了口。她声音细细柔柔,听来便觉可亲可爱。
“宋十一娘好。”杜时笙对她粲然一笑,盈盈一礼。
宋十一娘被她明媚的笑容一晃,垂下眸来,柔柔道:“儿见杜娘子亲切无比,十分面善,倒是不知在何处见过。”
杜时笙正要回答,却听见一人在旁说道:“儿也觉得这位杜娘子十分面善,好似是在顺德坊见过。”
她话音一落,众人便齐齐向她所在之处兵器架子旁望去。
只见,那位女郎姿容出众,一身水红的衫子衬得她肤白貌美,艳丽十足。此刻,她正拿着一把短剑在手中把玩,见杜时笙看向自己,便笑道:“杜娘子可是在顺德坊开了一家食肆?
此话一出,谢冰雁和涂娘子眉峰皆是一皱,就连宋十一娘的面上,也露出了一丝不满。
几位女郎的夏日雅集,原本就是闺阁女子说说笑笑,玩玩闹闹的趣事。谢冰雁是个性情中人,交友之时并未在意家世出身。是以,这些女郎虽以宋十一娘出身最高,但彼此之间的交往,从未曾拘泥过身份,完全出自内心真纯之情。今日,谢冰雁与众女说,有一位杜娘子曾有恩于涂娘子,要请她一同来小聚,众女只道又要多一位闺中密友。
方才,谢冰雁之所以介绍宋十一娘的出身,皆因几人是第一遭见面,出于礼节介绍一番。可是,谁能想到,这女郎竟忽然在出身上做起了文章。
杜时笙看着她眉眼间的倨傲之色,忽然认出,这位女郎正是京兆少尹家的三女,方三娘。至于她为何要这般令自己下不来台,自然是因为阿晏招蜂引蝶的体质了!
“三娘……”谢冰雁不满地开口道。
“瞧儿这记性,竟忘记何时在顺德坊见过方三娘了。不过,与三娘在魏府的第一遭相见,三娘的风姿谈吐,儿至今印象深刻。”
杜时笙浅浅笑着,对着方三娘行了个礼,算是打了招呼。
的确印象非常深刻,惶惶如丧家之犬,阿晏连个正眼都未曾给过。思及此处,杜时笙又没有方才那般嫌弃魏修晏了。
“魏府?可是大理寺魏少卿的府邸?”宋十一娘问道。
方三娘对魏修晏的心思,这几位女郎哪有不知晓的。方才杜娘子一说魏府,方三娘便一副吃瘪的表情,难不成,杜娘子同魏少卿……
宋十一娘一双美目看着二人。
显然,方三娘也回想起了那日之事,面上闪过一丝羞赧和愠色,不再说话,只有些赌气地将那柄短剑一掷,转身对婢子道:“去给我倒杯茶来。”
谢冰雁见她偃旗息鼓,放下心来,给自己的婢子使了个眼色。
那婢子会意,对众人行了礼,脆生生道:“今日杜娘子准备了银丹乌梅饮子,给各位娘子解暑开胃,婢子这就命人端上来。”
“哎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