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不早了，街道上愈发的安静下来，小馆里的烛火摇摇曳曳，散发着昏黄而温暖的光。

杜时笙清丽的面颊，却隐没在了这光晕照不到的地方，她垂下眸子，心中还在盘算着其他活计。

“小娘子，咱们若是再不走，怕是难以在宵禁前赶回锦和坊了。”巧环出声提醒道。

“走吧。”

杜时笙微微叹了口气，满是落寞地站起身。

阿晏，你现在到底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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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外，河东公府的马车正静静伫立着。除了因为久站，而略有些躁意的马儿在不断地喷着鼻息，一切都是安安静静的。

马车中的黎元旭，心中却是七上八下的。

受了凌王指示，等着奏魏修晏一本的言官们，已经在议事堂等了一日了，却一直不曾被圣人宣召。而宋成和和万琮衍，则在紧盯着那群碍事的言官，准备一有风吹草动，便要在圣人面前痛陈这群人颠倒黑白，不辨忠奸。

所以，来接魏修晏的，便只有黎元旭一人了。

他原本是不想来的，即便本次回京，他也未曾去拜见过几次圣人舅舅，主要是为了躲着那个人。那人日日在宫里，说不准哪次，就会“恰巧”遇见。

他今日还算幸运，谢冰雁只是遣了皇后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出来传过几次话，并未亲自现身。

眼见金乌西垂，黎元旭总算松了口气。

谁知，这时一位小太监引着一位女官，从玄武门的侧门走出，径直向河东公府的马车走来。

那位小太监便是今日两次来通风报信的内侍，而这位女官，自不必说，从她那大步流星，全无女子娇弱温婉的步伐中，黎元旭便一眼认出了她。

他立时紧张地手心冒汗，脊背发凉，“腾”地向后移了移身子，紧紧挤在马车的角落里，或者说，是躲藏在马车的角落里。

我要不要装作不在马车里？黎元旭灵机一动，准备将答对她的事情，交给侍从去办。

“咳咳”谢冰雁嘴角含笑，在马车外轻咳了一声，“请黎世子出来说话。”

黎元旭闻言，瞬间犹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垂着头下了马车。

第160章 出宫

黎元旭被谢冰雁叫出了马车外, 垂着头站在她面前，似是一个做错事的孩童。

谢冰雁见他这副头都不敢抬的模样，轻笑一声, 道：“魏少卿原本午时便要出宫的，然圣人垂怜少卿旅途劳顿，赐了午膳，又同少卿续了半日旧。刚巧, 今日午后月影进贡的奇珍异宝、瓜果珍馐方到，圣人便又留了少卿吃晚膳。黎世子莫急, 想来再过一个时辰，少卿定然便能出宫了。”

“月影？”

原本浑身紧绷的黎元旭, 忽听见“月影”二字, 立时瞪着一双星目，狐疑地看向了谢冰雁。

然而, 当他撞上女子满含笑意的凤眼时, 心头猛然一紧，眼神立时瑟缩了回来。

谢冰雁对他这副模样早已见怪不怪，笑道：“月影女王有意与我大稷和亲, 月影公主将亲自来大稷挑选夫婿。现下, 公主的队伍已然在路上了。这些贡品先一步到达大稷, 是月影向我大稷表达诚意之举。”

月影向来男尊女卑，未来的女王要与大稷和亲，想来是想背靠大树好乘凉。难怪史将军不日就要回西南, 定是担心月影此举，引来西南诸国的动荡, 趁机扰乱西南边境安宁。

黎元旭眸光闪烁，暗自在心中思量着。

“……黎世子？”谢冰雁见他发呆, 连唤了两声。

“月华，我在！”黎元旭冷不防被她从沉思中唤回，一不留神，习惯性地叫出了她的小字。

谢冰雁微微一怔，眸光流转，一双美目水润润地看向了他。

夕阳西落，仅剩最后一道余晖若隐若现，黎元旭的一张俊脸垂在暗处，微微皱了一皱眉，这张破嘴，真是会乱说话。

“多谢谢巡抚通传，天色已晚，谢巡抚也赶紧回宫吧。”黎元旭拱手一礼，一副与谢冰雁不熟的模样。

谢冰雁也不在意，从内侍手里接过一个食盒，交给黎元旭道：“哲明哥哥，你定然饿了吧？吃点这个吧。”

说完，她也不等黎元旭推辞，将食盒往他手中一塞，转身便带着小内侍回宫了。

今日，她要留宿在宫中。

魏修晏将余玄惠一案的所有隐情，全都呈给了圣人，这其中不少事情，是她已经在皇后那边做了好些铺垫的。

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余玄惠的案子若是深究下去，朝中定然动荡不说，若是被凌王一派知晓，只怕会提前斩断所有线索。如此一来，能不能当真揭开当年之事，就要看圣人的决心有多大了。

现下，圣人态度仍旧有些暧昧不明，毕竟是亲兄弟手足，他若是想大事化小，旁人即便再怎样努力，也是白费心机。那这时，皇后的态度就更加的重要了。

她知道，皇后极为不满凌王一派，具体的原因，没人知晓，但也不必知晓。她只要借机说服皇后，支持他们将凌王的诸多罪行，查个彻底便是。其余的，全由圣人定夺。

谢冰雁步履飞快地走在回宫的路上，心情甚是不错。她对自己的任务充满了信心，更何况，她还听到哲明唤她“月华”了！久违的称呼，如同蜜糖，在她心底骤然绽开，甜蜜蜜的，让她忍不住弯唇笑出了声。

这个男人，她心悦了六年，他什么德性，她心中最是清楚。哲明还能记着她的小字，就说明，他心中还是有她的，只要有她，她便不怕。阿娘说过，没有挖不动的墙角，只有不努力的铁锹，更何况，这个墙角现在还不是别人家的！

一旁提着灯的小内侍，见了谢冰雁笑个不停的模样，腹诽道，这黎世子去了北地好几年，怎生一点长进都没有，瞧他方才那副话都说不明白的怂样，让谢巡抚见笑了，真是给皇家丢脸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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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冰雁一走，黎元旭就好似是大病了一场一般，坐在马车里蔫蔫的。他看着那轮银钩似的弯月逐渐爬上了夜空，心中忍不住暗骂魏修晏，这个和清，自己在宫里吃的五饱六饱，让我们在外面干着急！

不过，他刚刚腹诽完，便见到宫门大开，随即一个挺拔的身影，阔步沉沉，从皇宫中走了出来。

“以后叫曹修晏算了，怎么不早点出来！”

黎元旭嘟哝了一句，难言兴奋之情，跳下马车，亲自上前迎接魏修晏。

魏修晏的面色虽是有些苍白，但眸光却炯炯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