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某更要敬上温二哥一杯!温二哥现下能得偿所愿,让自己的手艺声名远扬,某也为温二哥欢喜。”

杜时笙想起那两只,不知谁送的陶土娃娃,和罐底的“再来一个”,心下觉得有趣,这安陵县,怕不是个“手作之都”吧!难不成,竟是个类似后世的义务小商品城的地方?

她现下是真的有些遗憾,自己竟没能去安陵县一遭了。也不知魏郎君,可曾逛过那里的街市?

这时,温二哥话锋一转,问道:“只是,不知仲颖要做哪个泥塑呢?”

何青看了看杜时笙,见她不知出神在想着什么,便代为答道:“便是杜娘子先前买的那只红莲玉兔。”

温功年一怔,放下酒杯,有些为难道:“若是旁个,某兴许还能帮上忙,这一个,怕是不行了!”

何青和杜时笙同时惊讶道:“为何?”

温功年见自己的泥塑竟被人如此惦念喜欢,自然是高兴不已。

只是,这一对有些特殊,他也着实无能为力,只好真诚地解释道:“这一对红莲玉兔,并非是某自行创作,而是一位郎君亲手为未过门的夫人所画,由无尘法师开过光的。后来,那郎君与未过门的妻子有缘无份,某才有这个机会售卖这一对玉兔。如此机缘,这世间,怕是不会再出现第二对了。”

听完之后,何青和杜时笙皆是怔愣半晌。

何青的心头,微微生出一种异样,她生性豁达大度,从不曾见她对何事何人,这般执着上心。唯独这泥塑,她极是喜欢。可没想到,这泥塑竟是一对寄予了期许和灵性的物件。难道说,她的缘分,也在其中?

何青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这缘分,似乎并不是自己。他心中最柔软的那处,不由一痛。

杜时笙此刻,却想起了那日温功年所说,这一对玉兔,或许会成就了小娘子一番姻缘也未可知。

难道,他与自己,真的是缘分使然?现下,阿耶阿娘许是另有其人,那他与自己……

她轻轻摩挲了一下挂在腰间的那只小兔,眸色变幻,说道:“儿竟不知,这玉兔如此珍贵,差一点亵渎了灵物。幸而,现下儿已找回,何郎君和温二哥不必再烦心了。”

“杜娘子已找到了?”何青赶忙问道。

“嗯。”杜时笙垂眸颔首。

毕竟,加持如此多的物件,再也做不出第二个,何苦为难温二哥呢。杜时笙倒是觉得,这也不算谎言。

温功年眯眼瞧了瞧二人,心道,这怕是襄王有情而神女无心啊!这小娘子手中,分明拿着那位郎君买下的那只。难道,这对奇物竟真的促成了一段良缘?无尘法师开过光的,果真非比寻常啊!

“那自然好。”何青本应替她开心,然而,心中那种预感,又似强烈了些,导致他莫名有些失落。

温功年心疼好友,便转移话题道:“若是小娘子想要些别的泥塑瓷器,倒是好说。前几日,顾四郎在铺子里定制的竹子花样,某倒是觉得,很适合小娘子这般人物。”

姓顾?竹子?

杜时笙脑中忽地灵光一现,开口问道:“温二哥,这位顾四郎可是太原府人士?”

温功年正吃着梅子小排,只觉味道酸酸甜甜,排骨肉香嫩无比,不禁又饮了一口枣子酒,一脸满足。

以至于,杜时笙的关注点,为何突然从泥塑,转移到顾四郎身上,他也未曾多想,随口答道:“当是太原府安陵县生人,只是现下并不住在安陵县了,至于去了哪里为官,某并不知情。某只知道,顾四郎是裴夫子的同窗,每次来掌柜娘子家中蹭饭,皆是吃些本地口味的菜色,想来,他曾经必是本地人。”

“裴夫子?”何青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

温功年暗道不好,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笑道:“裴夫子便是我们陶瓷铺子掌柜,掌柜娘子日日喊他裴夫子,我们便也跟着叫了起来。”

何青垂眸一笑,面上波澜不惊道:“是裴晏淮吧!”

就是裴晏淮,当年与何青并称“京城双杰”的裴晏淮。

温功年知何青对于往事不愿提及,不想再说下去,佯装醉酒道:“仲颖,今岁这枣子酒可有些上头,你这酿酒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杜时笙也对何青的往事早有耳闻,便借着温功年的话头,岔开了话题:“若是温二哥不胜酒力,不妨尝尝儿带的青梅露吧!”

说着,她拿过自己带来的两只瓷罐,在耳边晃了晃,只听得里面冰块碰撞之声清脆悦耳,杜时笙抿嘴一笑,给温功年倒了一杯。

第113章 从此嗔恨不生根,怨念不生起

温功年看着自己瓷杯中, 通透碧绿的青梅露。冰块带来的阵阵凉爽,伴随着梅子淡淡的芳香,扑面而来。

温功年一举杯, 一口气喝了小半杯下肚,顿觉清凉止渴,消暑提神。他不禁赞道:“爽快!”

“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①”杜时笙又给何青也倒了一杯, 笑道,“在何郎君的迟云书肆中, 伴着这夏日炎炎,竹林清风, 儿的青梅露, 都变得雅致许多。”

何青微笑着接过瓷杯,触手的冰润温滑, 她方才所言的场景, 如此岁月静好,他心中忽闪过一句话,这世间情动, 也不过如此了吧!

温功年瞧着何青一脸恬淡, 微微摇了摇头。

他出言打破这份宁静, 说道:“仲颖这竹园,不过一年功夫,竟这般茂盛了。某瞧着, 倒颇有些《墨竹图》的神韵。”

听到《墨竹图》,杜时笙手下一顿, 一双杏眼圆睁,直直地瞧着温功年, 问道:“温二哥所说的《墨竹图》,可是前朝贺同的那幅?”

温功年挑了挑眉,一边喝青梅露,一边笑着说道:“应当是吧!某对这些画作,不如仲颖有研究。顾四郎拿了这画,让掌柜娘子烧制在瓷盘瓷碗之上,某只是有所耳闻。”

“杜娘子喜欢这画?”何青感受到了杜时笙的紧张,问道。

杜时笙拿着瓷罐的手腕微微颤抖,她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对他二人说道:“这幅《墨竹图》,可能是儿阿娘的遗物。”

语毕,那二人震惊非常。

“这是怎么一回事?”温功年放下竹箸,难以置信地问道。

“杜娘子……”何青也是一脸关切地瞧着杜时笙。

杜时笙稳了稳心神,缓缓将此事的前因后果,一一对二人道来。

“如此说来,顾四郎极有可能正是那个从孟掌柜处,买了杜娘子的画之人?”温功年细细思量着这事。

越想越觉是这么回事,温功年一拍大腿,说道:“顾四郎今岁二月,的确是来过焱城,那时,还带了好些小玩意儿送给掌柜夫人,引得裴夫子好生吃醋!”

“咳咳”何青忽地呛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