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传来阮贤有点喘不过气似的呼吸声,江尹一看他一眼,见他脸色有些发白,伸手过去抓住他的手。
他是真真切切的爱过这个人,哪怕已经放下了绝大部分的感情,也仍有一小部分的情感被他牵动,"……阿姨还好吗?车祸受伤的严重吗?"刚才他从傅乘光那里才得知阮贤的妈出车祸的事,他知道阮贤可能因为这件事而心生郁结。
喘着气的阮贤将被他覆住的手抽了回来。
"你能不能不要让我对你一直心怀愧疚。"
"之前也是,现在也是。"
阮贤低着头,眼睛大睁着,泪膜覆在他的眼球表面,却哪怕盈湿他的下眼睫也没有凝结成泪的掉下来。
太可笑了,他好像成了高塔上的公主,只能等待江尹一一次次披越荆棘的来救他。现在他果然再一次的来了,而自己除了继续正视了自己的无能和懦弱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江尹一,我不需要你拯救。"几乎是咬着牙将这句话说出来的阮贤,仍旧低着头没有去正视江尹一他知道自己此刻眼中情绪汹涌跌宕,那些在江尹一离开武汉后,自己一遍遍按着从前的记忆,四处寻找他去过的地方,认识的人,打听他的消息时而破土成长的感情,他十分害怕在此刻这么一个糟糕的,被另一个人需要他的爱来困死的江尹一的时机被江尹一所看见。
感情是一种极端复杂的东西,江尹一难以触及他这句话之下的纤细情感,他把这当成了再一次的拒绝,将碰过阮贤,却被他挣开的手收回,"……没必要给我冠上拯救这么高尚的词,你现在遇到的一切,本来就都是我带来的。"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怪落寞的,"让你的生活恢复原状,是我应该做的弥补。"
之前他不明白阮贤为什么想要摆脱自己,一次一次努力的想要抓住对方,现在在发生的这么多事后,在把生活在平静世界里的阮贤,拖进对自己而言是声色场,对他而言却是动荡不安的沼泽地之后,他意识到阮贤很早之前就明白两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摆脱自己,就是摆脱未知的危险,这是最正确不过的决定。而他却在晚了那么久之后才醒悟过来。
"你说的弥补,就是再付出一次自己吗?"阮贤撑在座椅上的手臂,难以遏制的颤抖起来,"我已经被愧疚折磨的够痛苦的了,你知不知道比起欠一大笔钱,我更不想承受这种愧疚!"
这确实是他的真心话,他不止一次的后悔那天晚上的事。早知道会那样,他就呆在那个房间里不做任何反抗了。退学之后去工作还债,哪怕是去会所里当鸭子,男/妓,是他做这些,也比是江尹一痛苦的在他面前受到同性践踏他自尊的轮番蹂躏要好。
江尹一和他一样,同陷在感情的泥淖里。只不过阮贤陷在失悔和自厌中,江尹一则陷在永远被回避的无果单恋中。
阮贤的这句话,落在他的耳朵里就是宁肯欠钱,也不想与他产生交集。
或许是去上海的这一年,真的让他那极端的感情冷静下来了吧,这么一句在之前会让他失控的去质问阮贤的话,他现在也只是沉默的听着,目光只在眼睫下垂时才黯然了一瞬。
"我不会付出自己,你也没必要再感到愧疚。"眼睛实在涩痛的厉害,江尹一抬手挡了一下双眼,他语气平静到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你把这一切从头到尾当成我的咎由自取吧。"因为傅乘光的种种手段,在刚才就担心阮贤手机被监听而没对他透露自己跟傅乘光走是协助吴部长实施调查,是为了两人之后都能彻底摆脱傅乘光而非只是看到他脑子一热的江尹一,现在上了傅乘光的车就更不能透露了。
如果将调查到的'证据'引到傅乘光身上的过程足够顺利,最快今晚就会出结果。
只在眼前停顿了几秒的手掌从脸上放下来,江尹一眼中最后的那丝黯然也消退了。
第405章
拉开窗帘的窗外,郁郁葱葱的树叶被微风吹出波澜。从病床上坐起来的女人,绷直的脚尖还没够到地上的拖鞋就被护工发现
"您下来怎么不叫我呀?"听到她不是想去卫生间,而是躺久了想下来走走,护工蹲在地上,托着她的脚帮她穿好拖鞋,"来,我扶您慢慢走。"
从没得过这么细致周到的照顾的女人有些不自然,覆住护工的手,一瘸一拐的在病房里走了起来。病房大的出奇,除了她躺的房间之外,休息室会议室一应俱全,看起来比一般的酒店都更要豪华。女人心里忐忑,本来因为左腿受伤而缓慢的步履又慢了几分。
正在这时,病房的大门打开了,一个青年走了进来,"妈。"
"诶,小贤。"女人见到是自己的儿子,心总算定了定。
有其他人搀扶,护工就松了手去倒水。握住迎上前的阮贤手臂的女人,心急道,"住在这儿要花不少钱吧?还有这照顾我的几个小姑娘你是不是在外面借了很多钱?"
在门口被傅乘光拉住手臂的江尹一,与傅乘光对视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听着病房里传来的声音,他挣出手臂走了进去。
"我没什么事,回家养也一样。"
"阿姨,钱的事你不用担心。"进来的江尹一开口帮阮贤解围,"我跟这家私人医院的老板认识,没花多少钱。"
"尹一。"女人转过头看到江尹一,对他的话不疑有他,"哎,我就说阿姨给你添麻烦了。"
"小事。"江尹一也上前,自若的在如今已经矮他不止一头的女人面前蹲了下来,"我问医生了,骨折还是有点严重的,您慢慢养。"
"好,好。阿姨真是沾你的光,住这么好的病房。"看到得自己照拂的小孩长到如今,女人眼里又是欣慰又是感慨。
蹲下来的江尹一没有起来,就这么仰着脸看她。他骨相如今长开,眉眼却没怎么变,站在一旁的阮贤,到他这一刻注视的不是自己时才敢去看他。
……
江尹一跟阮贤在里面呆了半个小时,傅乘光就在外面等半个小时。等两人出来时,一向没什么好耐性的傅乘光,脸上甚至还能带上丁点笑意
"放心了吧?"这句话是对江尹一说的。
"车祸这件事,最好不是你干的。"
面对江尹一的怀疑,傅乘光磨搓了一下牙关后,正色为自己辩解道,"不是我。"
傅乘光干的出打断人手脚这种事,他的辩解好像并没有什么可信度,可江尹一还是信了按他对傅乘光的了解,他要真做了,绝对是让人去撞阮贤而不是撞他妈。但刚才即使通过对他的了解猜到了答案,江尹一也还是问了。
傅乘光也是明白了他现在在江尹一眼里,到底是多么低劣的货色。可他仍旧没有一点发怒的迹象,反而看着江尹一笑了一下,"回去吧。"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
粉色的合果芋叶片,衬托着黑巴克和泰国洋兰搭配起来花束,因为摘除了泰国洋兰根茎顶上未开的花苞,在花苞位置钉串上了正圆的澳白珍珠,光照间璀璨熠熠。一半黑一半白的包花纸,让这束又是生动,又是昂贵的鲜花愈发与众不同。
江尹一坐在花束前,双肩被站在他身后的傅乘光按着。眼下受制于人的境况,他好像并不在意,坐姿懒懒散散,哪怕是在傅乘光的眼皮子底下,他也仍是毫不避讳的翻看着手机。
傅乘光俯下身,"不好奇我要送你什么吗?"
听着贴近右耳廓灌进来的声音,江尹一往左边别了下头,"我对你送的东西都没什么兴趣。"
"这次你会有兴趣的。"
江尹一搞不清楚傅乘光如此笃定的原因他以为傅乘光这么迫不及待的把他带回家,是打算在这里再跟他上几次床呢,他都做好了跟他动手的准备了。没想到傅乘光只是坐在这里,让他看面前这束花。
"踏踏"
楼梯上方突然传来犹疑的脚步声,江尹一抬头就看到被人搀扶着往楼下走的阮贤。他换了套很是单薄的圆领灯笼袖丝质衬衫,下面垂坠感极佳的裤子也是丝质,皮带很细的一根,收束的也很紧,加上金色的圆形圈环,看着装饰性要比功能性更强的多。他走的犹疑,是因为本该系在他颈项上的红色领带,此刻系在了他的眼前。
穿着浅色保姆套装的女人,扶着他的手臂,慢慢的走下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