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1 / 1)

王扬不知道什么事让她笑成这样,难道就因为自已点了杯饮料?

虽然主动要饮料这事确实有点掉范儿,但我都热成这模样了,还有什么范儿可言?再说范儿重要还是乌梅汁重要?

当然是乌梅汁重要!

王扬早就想喝这口儿了!

萧宝月撑起身,忍笑道:“这是治女子失血的药饮,乌梅烧灰研末,调以乌梅汁,你确定要喝?”

王扬:-_-|||

“呃......那......那就给我来一杯什么都不加的冰镇乌梅汁吧。”

乌梅汁很快被送了过来,这回还可以,送的不是一杯,而是一壶。

王扬连饮两大口,深紫色的冰凉汁液瞬间在口喉中蔓延开来,将其间燥热干闷,一扫而空,带来一阵透彻心脾的舒快,怎一个爽字了得!!!

萧宝月道:“喝完就说吧,我倒想听听你的谬论。”

“不是我的论缪,而是你的心小。上古大同之化,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何尝区分华夷?文王生于东夷,大禹生于西羌,虽非确论,然圣贤所出,何必常处?周初以楚为蛮,则如今楚民,皆为蛮夷之后?汉时边人愁苦,闻匈奴中乐,亡入者多,子孙后代延绵,则匈奴之嗣,亦当分别胡汉?

你说《春秋》之义,内诸夏而外夷狄,这固然不错。然《春秋》区分夷夏,非以血统,而以文化。华夏行夷狄之行则以夷狄视之,夷狄有华夏之心则以华夏视之。定公四年,吴忧中|国而击楚,《春秋》大之,许以“吴子”之称;宣公十二年,晋失道义而强挑楚战,《春秋》贱之,直书名氏而不为礼,故《春秋繁露》言:‘春秋无通辞,从变而移,今晋变而为夷狄,楚变而为君子,故移其辞以从其事。’

由是知夷夏之别非定分也,以其行而不以其种,以其文化而不以其血统。孔子曰‘有教无类’,《周易》云:‘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越强大者越包容,越自卑者越敏感。心胸开阔,故能海纳百川,包罗万象!气局狭窄,则只能龟缩不前,自封一隅!

天子之于万物也,天覆地载,有归我者则必善待之!

蛮夷如何?我化之而使其尽为吾民,则不为蛮夷也!

天命主宰生民,当体天心以为已治!

天待万物,岂有厚薄哉?

均华夷,则可合华夷为一家!

均天下,则可并天下为一统!”

咔嚓!

萧宝月手中冰碗落地而碎,眸波剧荡!

注:《证治准绳·女科》:“治妇人血崩方:用乌梅烧灰研末,以乌梅汤调下,酒调亦可。”

第172章 定蛮策(中)

要知唐太宗之所以能说出“爱之如一”的话,不仅是个人心胸开阔,还是因为隋唐承北朝之后,本就是以北取南,混一天下。故而佐命功勋,开国柱臣,原非单一一族,而是胡汉相杂。即便连皇室也不免受胡血胡风沾染,所以立国根基和文化取向,与衣冠南渡以抗五胡的南朝完全不同。

故而就算萧宝月见识再广,听到王扬刚开始时改述唐太宗的话,说什么“视之如一”,也会觉得不可理喻。

王扬当然知道萧宝月接受不了,要想让她理解这番言论,就要用当时思想价值向度之内的话语体系来阐述,譬若给因纽特人出数学题,用狮子、老虎做题目,就不如用驯鹿、海豹更为形象。所以王扬从上古治世谈到《春秋》华夷之辨再到天子心胸,表面上字字不脱经典义理,但实则句句如云外奇峰,超出想象!

这就像戴着镣铐,但仍然跳出了一支天外的舞蹈;就像在规定动作之内,却还是创出了一套绝世的剑招!王扬这番解释,若是为当时一般人听到,或许只赏其学问之博,言辞之壮;有些见识的则能听出义理严明、逻辑精彩,至于精奥渊微之处,却不能知。而落到萧宝月耳中,则无异于惊涛骇浪!甚至听出几分“从心所欲而不逾矩”的味道!

但这都不是最让萧宝月感到震惊的地方。

最让她觉得震撼人心的是王扬的胸襟气度。

虽不知此人具体才能如何,但仅以这份气度而论,别说那些只知苛求章句的儒生和玩弄艺文的才子拍马不能及!就是朝中重臣,国家柱石,又有几人能说出这番话来?

“蛮夷如何?我化之而使其尽为吾民,则不为蛮夷也!”

“天子之于万物也,天覆地载,有归我者则必善待之!”

“均华夷,则可合华夷为一家!均天下,则可并天下为一统!”

萧宝月耳边回响着王扬的话,看向王扬,眼神变了,这气度固然恢宏......只是......只是不似人臣所宜有......

此时侍女上前收拾冰碗碎片,萧宝月压下心中惊异,挥手驱退侍女,说道:“你方才所言,有大见地。只是北朝虽盛,犹曰五胡;正朔相承,在于江左。我朝与北虏争正朔已久,不严华夷之辨,何以明大统?何以正人心?”

王扬一笑:“自五胡乱华至于今,近二百年。江南每据正统,以斥北胡,然北朝之运不止,江南之地日失,则大统何尝有明?人心何尝有正?北朝国祚代代传,胜负之数不在此。与其贬斥蛮夷,树敌无算,不如以高迈之姿,雄奇之态,容纳天下子民!提挈万物,而后能有万物;兼容天下,而后能制天下......”

提挈万物,而后能有万物;兼容天下,而后能制天下......

萧宝月琢磨着这句话,目光定格在王扬的脸上。

只听王扬继续说道:“推行此策不能急,当有章法,善用铺垫,需正奇相济。要者在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待时机成熟,明言四海,则如雄鸡一唱,天下大白!”

王扬说到这儿停住不言。

萧宝月听着心情激荡,倾身问道:“具体章法是什么?如何铺垫?又如何正奇相济?”

王扬笑而不语,开扇扇风。

萧宝月皱了皱眉,吩咐道:“来人,为王公子引扇。”

很快便有两个身着淡雅罗裙的侍女一左一右来到王扬身侧,手执长柄罗扇给王扬扇风。

在大汗淋漓的酷暑中,突然清风过身,那种透心凉的舒爽感让王扬微微眯起双眼,表情惬意。

萧宝月看着王扬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王扬闭着眼:“说什么?”

萧宝月耐住性子,重复问道:“章法是什么?如何铺垫?又如何正奇相济?”

王扬享受着凉风,扭了扭脖子,隔了几秒才缓缓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而已。”

萧宝月怒火直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