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没有像我妈,不听的重复和唠叨。偶尔我逗婆婆,会问一下曾经她讲过的事情,她反而会反过来问我,不是前几天给你讲过吗,你怎么忘记了,现在的年轻人记忆力怎么还不如我这个老太太。多吃点补脑的,你那么会养生,把自己好好养养。
婆婆和我的相处开启了最和睦的时期,有时候我感觉像在写一部婆媳关系的小说,一个知书达理的婆婆和一个温柔体贴的儿媳妇,这种场面是我曾经幻想的,却没想到,真的就实现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快,转眼,到了秋天,婆婆每天都精神十足的跟我一起转街、购物。回到家还跟在我身后,我做饭,她帮忙干点剥葱剥蒜的活,之后就是守着我不听地说话。
这时候说的话就是之前讲过多遍的,最开始我还提醒她,都讲过了,后来发现,她还是不断的重复,我便不再提醒,只管很配合得当一个好的听众。
深秋的时候,婆婆的睡眠开始不好,总是睡到半夜两三点就醒来。
醒来之后,就开始到处找我。
她最开始是在自己的卧室大声喊我,我被喊叫声惊醒,爬起来就往她的卧室跑。
几次之后,她不喊我了,换了一种方式,直接到我的卧室,站在我的床边,看着我。
第一次,差点把我吓死。
她静悄悄地站在我的床头边,睡梦中,我感觉很不舒服,睁看眼,借着窗外的灯光,婆婆就站在那,看着我,不说话。
梦里本来做的梦就有些吓人,这眼睛睁开,还没清醒过来,就看见一个人站在床边,当时真的吓得我除了一身冷汗。
我被惊吓地尖叫了起来,婆婆才慢悠悠地说:“别怕,是我,我睡不着了,过来看看你。”
我下意识地按亮了台灯,橘色灯光下,婆婆散乱着头发,穿着白底蓝碎花的睡衣,头发散乱地顶在脑袋上,虽然脸上挤出了一点微笑,那一刻,我宁愿她不要微笑。
看了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两点四十分。
我拍拍床边,让婆婆上床上来,我担心她着凉。
婆婆像个小孩子似的,钻进了我的被子,靠着床头,很放松地说:“还是你这里舒服,被子里热热的。”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此时睡意全无,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
没一会,大约不到两分钟的样子,婆婆竟然靠着床头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我的妈呀,她这是把我吓醒了,自己却睡着了。
我怕想让她会自己的卧室去,又觉得不合适,犹豫了几下,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躺下来。
婆婆很听话地躺下来,盖好被子,脑袋靠着我的身体,很快又发出了鼾声。
我不知道婆婆为什么会在我这里睡的如此之快,估计是真的太困了。可我真不明白的是她为啥会半夜站在我床边。她站了多久,只有她指导,我没去问。
这个夜晚之后,隔三差五的她就会半夜来我房间,半个月之后,我索性把婆婆的卧具都搬到我房间,让她跟我睡在一起。
她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说些推辞的话,我知道她推辞是假的。
正式搬到我的房间那天晚上,她兴奋地像个小孩,不停地跟我说话,说的我都哈欠连天了,她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婆婆突然的转性,让我不知是喜是忧。
其实我在她折腾的这段时间里,早就习惯了她的挑剔、苛刻,她每一次的乖巧和温柔反而让我害怕,我不知道温柔之后的她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婆婆对我越来越依赖,我做饭,她守在我旁边,给我帮忙剥葱剥蒜,摘菜,我打扫家里卫生,她拿个抹布跟在我身后擦家具。之前她是用酒精棉球擦家里的家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洁癖少了很多。
美好的日子过了二个月,又要过春节了。
我给小惠打电话,让他春节回来,毕竟这么多年,春节都是在新疆过的。
婆婆听说小慧要回来过年,非常高兴,说,等小惠回来,要给我们一个惊喜。还很意外地让我通知惠院长、晓宁和晓晨。婆婆原话说:这辈子,能全家聚到一起过年,这是第一次。孩子们小的时候,从来没有全部到齐过,不是惠院长值班就是她出差值班,到孩子们长大了,出去上学了,更是没机会了。
婆婆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在笑,但我还是感觉到了她的心酸。
惠家人接到通知,兴奋之余都有些意外。尤其是惠院长,不停地买东西让晓晨送过来,就连晓宁也回来了两趟。
母女俩见面有些尴尬,晓宁那个从不遮掩的嘴也在进到这个家里之后像被针线缝上了似的。她给婆婆买了大红色的呢子大衣、毛衣、围巾和棉皮鞋。
最不喜欢红色的婆婆很意外地笑着接受了,还特意说,春节就穿红毛衣,喜庆。
晓晨最积极,每天都抽空来一趟,不是医院发东西送过来,就是谁谁给的东西。来的时候都是空肚子,进门就喊,还有饭吗?婆婆每次都很开心地回应,有呢,二妹做的饭有你的。
这个家此时就四个字:幸福和睦。
婆婆也变成了慈祥可爱的老人家。
年三十的前三天,小惠就到了,晓晨去接的,前脚刚到家,后脚惠院长就带着晓宁进门了。
这个家总算是齐整了。
厨房自然是我的,小惠习惯性地往厨房里钻,被晓宁和晓晨退了出去,让陪着婆婆和惠院长。
晓宁说,这个时候,最能稳定军心的人就是小惠。
晓晨有点小激动,眼眶有写些发红,哼哧了几下,才说:“我小时候就特别盼望咱家人能聚到一起,吃一顿饭,可每年过春节,咱家人都不齐全,就算最多的时候在一起,徐老师也一定会弄得鸡飞狗跳,时间久了,我都害怕过年了。没想到,咱家还能有今天,这得谢谢晓晓呀。”
晓宁也红着眼圈,抱着我的肩膀说:“就是,你太厉害了,我们家徐老师属于油盐不进,老虎凳辣椒水都改变不了的钢铁战士,怎么会倒在你的糖衣炮弹之下呢?可见,你上辈子绝对是女皇之类的人物。看看现在,我才觉得,我原来也是个有家的孩子。”
他们两人弄得我眼泪也唰的一下就涌了出来,我想笑,可笑着,眼泪却更多的往外涌。
晓宁赶紧拿过纸巾,胡乱地在我脸上擦,我接过来,平静了一下说,笑着说:“看看你们,都是老年人了,还像个小孩子,说哭就哭,还把我惹哭,等会我就给徐老师告状,看她怎么收拾你们。我现在可是她的心肝宝贝。”
话音未落,婆婆的声音传过来:“二妹,晓晨,晓宁,你们过来,我有话说。”
这么大的嗓门说话,婆婆还是第一次,应该说是我见的第一次。
听声音比较愉悦,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我们三洗了手,走去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