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过去哄王叔,王叔很抗拒地用手推开了她。
地上都是水,本就很滑,王叔这一推,就把婆婆推到地上了。
婆婆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坐在地上开始哭起来。
本来就不放心他们两人在家的雨欣和雨桐,看到摄像头里的两个老人一起嚎啕大哭,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雨欣进门就赶紧给王叔把头洗干净,用干毛巾包好。然后才想起来问婆婆有没有摔伤。
婆婆摇摇头,什么都没说。雨欣也顾不上去安抚婆婆,赶紧打扫卧室里地面卫生。
婆婆看着雨欣熟练地做着这些家务,也看着雨欣拉的长长的脸,什么都没说,自己就离开了。
等雨欣收拾好,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婆婆已经离开了。
打那以后,婆婆在没有给雨欣她们联系过。
最开始还给王叔叔打电话,可王叔一会认得她一会不认得,弄得她心情也非常不好。后来干脆电话也不打了。
王叔似乎真的遗忘了婆婆,从来不提婆婆这个人,只是喜欢翻看大学时期的照片,表面上看,他看的很入迷,疑问他都是谁,他摇摇头说,不认识,就是感觉他们都很年轻,很好看。
而那些照片里只有一张合影有婆婆,学生时代的婆婆是个美人。
医院说,王叔是老年痴呆加严重的健忘症。
到了后期,王叔自己能走路,出门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也说不出自己家的地址了,意愿才确诊是阿尔海默兹综合症。
那以后,雨欣就办了病退,没办法,找保姆吧,不放心,她一不小心,王叔就走丢了,所以,雨欣成了王叔的保姆。
家里的一切都交给了雨欣丈夫。雨欣的丈夫是个老实厚道的人,也是从部队上下来,最早我和小慧见过的那个搞证券的早就分手了。现在这个曾经的军人,转业后在地方一个国企做领导,现在也退居二线了,把更多的精力就放在家里了。
这样雨欣才有时间和精力照顾王叔。当然雨欣丈夫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经常过来帮忙,两个家两边跑。好在两人的孩子都上大学了,也不需要操心。
我从雨欣的嘴里大概知道了王叔家的情况。
婆婆说的完全不一样,她更多的事自己的猜测和自以为。
看来王叔目前的状况已经没办法和婆婆生活在一起了。婆婆不是家庭妇女,她连自己的生活都顾照不了,就更谈不上去照顾别人了。就算王叔是她看得上的男人,可如今不认识她得王叔,也是她不能接受的。
我理解了雨欣和王叔。
我也理解婆婆的苦衷和怨愤。
婆婆几乎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在她心里,王叔算是完美的男人,当然是在生病之前。之后的王叔,也是婆婆尽力想照顾想接受,可自己实在能力有限,也照顾不了,自然也无法接受。
婆婆无法接受曾经那么开朗乐观,豁达体贴的王叔,变得不认识她,变得没法自如地行动,什么都要靠人照顾。
所以,婆婆闭口不谈王叔的现状,只是记住了一脑子的恨。她以为这一切都是王叔的两个女儿在作怪,也以为是王叔嫌弃她有病,不愿意继续照顾她。
她压根没想到王叔真的得病了,而且病的不轻,比她还严重。
就算她现在知道,她也不愿意承认,她还是会认为都是雨欣她们为了阻止他们在一起生活。
婆婆是心病,王叔是身体疾病。
我问雨欣:这些情况,你没有给惠院长和晓晨说过吗?
我给惠院长打过电话,简单介绍了一下我爸的情况,那时候,我爸的病还没现在这么严重,还能认出我们家的人。惠院长很通情达理,说,他理解,这边的事情就交给他们,不用我们再操心了。那以后,我们忙起来也就基本没怎么联系了。
雨欣给我说完,轻轻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我继续说:嫂子,你不知道照顾老人有多累,他什么都不知道,还整天给你搞破坏,这些都不算啥事,最害怕的就是整天想着法子往外跑,还要从窗户跳下去,我这个心累的呀,比身体累一百倍。
我轻轻拍拍雨欣的肩膀:我能理解,我家爸妈也是需要人照顾,一会这事,一会那事,尤其我妈住院,非说医院的饭不好吃,偏要吃我做的饭,我只好每天做好饭,打车给她送过去,连同护工的饭一起送,结果一顿饭光是路费就要花去一百元。我爸呢,只要说给他请保姆或者请护工,他就生气,赶我们走,说什么人老了,人人都嫌弃,自己的孩子都嫌弃。
我特别能理解,雨欣,你比我更辛苦。
看看王叔,想想我家父母,尤其我爸,脑子清楚得很,算账还算的特别清楚,虽然老人家耳朵背,可人家大脑清晰,记忆力还很好。
我妈虽然有些糊涂,但也只是喜欢说些车轱辘话,没完没了,翻来覆去就那些成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弄得我都背下来了,可不听,她还不愿意,她还尤其喜欢拉着我坐在她身边,听她讲。
和雨欣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我们的话匣子打开有点刹不住车了。
不知不觉,我们在公园里走了两圈多,时间也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突然手机响了,我拿起来看是陌生的本地座机号码。
正在犹豫是不是打错了,要不要接。雨欣也瞄了一眼说:不是徐老师,她家座机不是这个号码。别接了,估计是打错了。
我直接挂掉了。
知道我手机号的就这几个人,联系我都是手机。婆婆家的座机也基本就是个摆设,她自己一年也用不了一两次。
接着小惠的电话打了过来:二妹,妈在派出所,她走丢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你赶紧去把她接回家,警察把电话打到我这里了。
小惠给我说了派出所的地址,就催着我赶紧去。
我来不及多说一句话,挂了电话就和雨欣往公园外面跑。
我和雨欣打了车,直接去了大雁塔派出所。
两个小时的时间,婆婆就到了派出所,说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
一路上,我在担心,是不是婆婆也得了阿尔海默兹综合症,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我在问雨欣,会不会婆婆也和王叔一样,难道这种病也传染?
雨欣很肯定地说:应该不会,否则,怎么会找到你的电话和我小斌哥的电话?我说句不该说的,八成是老人家在故意作弄你。
希望吧,希望她只是捉弄我。我在心里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