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吗？

番外03在婆婆家的日子

番外 03 在婆婆家的日子

我们回到婆婆家的前半个月，婆婆明显开朗了很多，脸上有了些红润，每天吃饭也很开心。

婆婆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开始出门，开始频繁地打电话，给她的同学，同事，约人家到家里来吃饭聊天。

这根本就不像一个有病的人，我真的怀疑是不是惠院长和晓晨他们搞错了。

到家里吃饭的那些老阿姨，几乎每个人都在不停地看我，那个眼神直白挑剔，吃着我做的饭，还没给我一个赞叹。

吃完饭，那些老太太就进了婆婆的屋，房门关的紧紧的，生怕我和小惠听见似的。我们俩干脆直接出门到街上溜达。

小惠，我怎么都觉得妈好奇怪，说她生病吧，那么多大医院都检查不出来，说没病吧，可听晓晨和爸说，又把人家折腾的够呛，人家王叔叔家的女儿都躲着她。你说，会不会精神方面的疾病啊。我挽着小惠的胳膊走在人行道上，我没有抬头看小惠，脚上踢着一个小石子，边踢边说。

我也奇怪，你看看我妈这半个月比好人都好，能吃能睡能说能笑，长这么大，我可没见过她这样，从来都是一张冰冷的脸。而且我从来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多所谓的朋友，还多拖家带口的来家里，之前我家可是没有外人进来的，我都怀疑我妈还是我妈吗？小惠满眼的狐疑，他也没法理解婆婆的变化。

难道是生病之后，脑子出问题了？我心里这样想，但没说出来。不管怎么样，婆婆的怪异行为的确是不正常。

我发现有几次，来的阿姨是之前来过的，不同的是身边带着年轻女子，说是她家的什么侄女或者远房表亲，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往婆婆家里带。

我没头没脑地对小惠做了鬼脸笑着说：看看，能看上不，估计是妈在托人给你介绍对象呢？是打算接我的班呢，正好可以给你们家传宗接代了。

其实我说这话的时候真的没进过大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这些话，也许是吃醋，也许是冥冥之中老天想要告诉我什么。

当时我正在厨房给客厅里的一群人做饭，婆婆在人群中那么健谈，脸上洋溢着幸福甚至得意的笑。小惠一把抢过我手里的菜刀，扔到菜墩上，拽着我直接回了卧室，进门之前，对客厅里婆婆说：妈，我给你们点外卖，二妹的手伤了，没法做饭，我们要出去买药。

婆婆愉悦的声音传来：严重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你赶紧带她去晓晨的医院看看。

这声音里没有一点关心和焦急，反而有那么一丝兴奋，似乎是巴不得我出点什么事。我赶紧打消脑子里的闪念。

小惠不由分说拿出我的衣服，动手给我换衣服。

你干嘛？我不想出去，我的手也没受伤，刚才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咋就生气了。我笑嘻嘻地说。

王晓晓，你真的是没心没肺，那样的话你也能说得出口。我也是看着家里每天来一群人心烦，我们出去逛街，我带你去碑林博物馆，赶紧的，配合点，把衣服换了。小惠说话的时候手没有停，已经把我的居家上衣扣子都解开了。

行了，行了，我自己来。我推开小惠的手，开始自己换衣服。

要不要带妈去看看中医或者精神类的医院，我怎么都觉得她老人家非常非常不正常，我觉得她的身体倒还真的没啥大问题，关键是脑子好像问题挺严重的。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她根本不相信中医，她自己就是西医，对中医好像挺排斥的，至于精神病医院，爸和晓晨他们都提过，谁提到这几个字，我妈就跟谁急。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成这样了，唉！小惠深深地叹了口气。

可你现在看看她，哪像什么病人，跟人家聊得眉飞色舞的，说着自己的过去的故事，好像满陶醉的。不过，妈年轻的时候的确很漂亮，很风光，追她的人那么多，自然会很骄傲的。我指着客厅的方向说。

这就是衰老的第一征兆，回忆过去，因为老了，无所事事，能做的事情只剩下回忆过去了。小惠很无奈地摇了摇头。

估计是太闲了，才有大把的时间去回忆，我妈主要的精力还在照顾我爸，等她干不动的时候，估计回忆也成了她最喜欢干的事。（几年后我妈的确整天给我们讲故事，几乎是追着讲，不停地重复过去的那些往事。婆婆只是提前了几年而已。）

婆婆整天一个人在家，自己能把自己照顾成现在这样，也算是不错了，对于她这样一个不懂家务，不懂人情世故，一辈子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人，现在能突然间和外面频繁接触而且非常开心，的确是难得的好事，尽管十分反常。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婆婆做的妖很快就公开了。

我们到西安的第十三天晚上，婆婆很正式地到客厅对我和小惠说：你们两个坐下，我有话要说。

我放下正在洗的碗，走进客厅，坐到婆婆对面的沙发上，小惠刚挨着我坐下，婆婆快速拍了拍她身边的位置，让小惠坐过去。

小惠看看我，我没有阻拦，他绕过去坐到婆婆身边。

晓斌啊，二妹呀，你们两个就这样一辈子过下去？以后老了，需要人照顾，怎么办？以后就算走了，那么大的家业怎么办？我也不瞒你们，民街那边，我有两间商铺，多年来一直在对外出租，博物馆那边还有一套大平层在也出租，咱家现在住的这套房子不管以后是否征购，就这个位置也能值不少钱。我还有点存款，是之前琪琪和芸芸在的时候给存的，成习惯了，以后就一直存下去，到现在，可孩子没了，这个钱给谁呀？婆婆说到最后哽咽了起来。

我最怕这种老了以后的身后事，不知道怎么回答婆婆的问题。我只能默默地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手，大脑一片空白。

妈，你现在就好好把自己以后的生活安排好，就行了。你的那些房子存款，我不需要，你可以捐给社会，可以给我哥和我姐。我和二妹一辈子就这样，我觉得挺好的。就算琪琪和芸芸现在都在，她们也都有自己的生活，最后还是我们两人相互依靠。有没有孩子已经不重要了，你就别操这个闲心了。

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固执，我干嘛给别人？我辛苦一辈子攒钱买的房子，不就是留给你吗？我含辛茹苦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一个人呀，你那个当院长的爸爸和有出息的哥哥姐姐，谁管过你？你现在怎么能这样给我说话？竟然指责我？婆婆的声音尖锐了起来，虽然声音不大，可很明显我们三人之间的空气瞬间冰冷了许多。

妈，晓斌没有用指责你的意思。我递给婆婆一杯温开水，讨好地说。

婆婆没有看我，也没有接杯子，我只好放在她跟前的茶几上。

都是你，让你生，你不愿意，弄得我们家晓斌想当个爹都当不成。唉！这到底是得罪了谁呀？老天爷都不愿意给我们晓斌机会。婆婆说着，眼泪竟然出来了。

当时我没有觉得她可怜，反而觉得她有些夸张。

我的情况她是清楚的，她自己也是学医的，怎么可能糊涂到说出这样的话，很明显，她是故意的。

她最近的行为已经很明显地在告诉我，小惠未来的生活不能只有我一个，更确切的说，小惠应该有新的家庭，这个家庭一定会给他带来孩子。

我无话可说，直接进了我和小惠住的那间卧室，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我决定回新疆。

至于小惠，他自己选择，我不做任何建议。

我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走过客厅，甚至不愿意再多看一眼他们母子。虽然我清楚小惠不会听从婆婆的，但面对生病的婆婆，他的母亲，他即便心里反驳，也不可能说出什么过分的话。

这就是小惠，我知道他心疼他妈，当然也心疼我。换做别的男人，也许早都离开我这个家庭了，可他一直坚守，这么多年，也真的难为他了。

我突然想清楚了，其实我如果早点离开他，也许他会比现在更幸福。

我是自私了，霸占着他大半辈子，如今也该知足了。他完全有资格去当一回爸爸，是我的自私阻碍了他。

心里难过，但刚才的沉重突然轻松了许多。

我还是没有说话，穿过客厅往门口走。

转身开门的时候，余光看见小惠双手捂住脸，婆婆低头抽泣，身子一抖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