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九这才没了脾气,他一个几百年没碰过情的莽汉哪里知道这些:“我怎么想的到?”

暗七瞥了暗九一眼:“笨死你算了。”

微风四起,柳絮漫天飞扬,臧暨笙踱步到了祠堂处,祠堂日日夜夜灼着香火,浓重的烟火让他觉得有些门人,他抬头便看见了天上的鸟雀儿,他未及冠便随着何晏霆去了西北,身上的刀疤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深过一个,两人都劫难过后相视而笑。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后和勾心斗角,当让他觉得都不如西北的阴翳的角落喝着几两烈酒快活。

何晏霆五年前母妃被人陷害致死,母族被人斩尽,朝堂宫内毫无任何可仰仗之人,他被皇上一道旨意贬到西北军营,失意落魄的皇子跟条丧家犬一般不受人待见,但他们相见如故,都有一股子冲劲,在这五年里两人摸爬滚打得到了该有的青睐,臧暨笙觉得最亲近、最熟悉的便是他这个好兄弟了。

可他这个好兄弟背着他折腾大了他亲弟弟的肚子。

他疲倦的闭上了眼,突然听到有脚步声,转身就看见了穿的单薄的白西岳立在门口,臧暨笙沉声:“你这是干什么?”

白西岳脸色惨白,像极了粉面兜在了脸颊上,没有一丝血色可言:“祠堂之内不得见血腥,这些规矩我还是懂得,我不会进去。”

臧暨笙疲倦的撇过脸不再看他。

白西岳声音嘶哑:“大哥,早前我娘亲在京郊留了一片宅子给我,我近些日子想搬过去。”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离开臧家?”,臧暨笙看向白西岳,“父亲对你不好么?母亲苛待过你么?就连清儿都一直护着你。你到底有什么不知足的?”

他想不明白白西岳到底有什么不知足的,府邸中的人都尊称他一句二少爷,他除了母亲的身份为人不齿,除此之外,臧家在竭力的给他所有好的一切。

白西岳淡淡的抬眼看着臧暨笙:“对啊,你们都对我仁至义尽,可你们在一处的时候,我总觉得我是个外人,我是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外人。之前我以为是因为我母亲的缘故,我不被人喜欢,现在看来我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外人。”

臧暨笙第一次听到白西岳说出这样的话,蹙着眉头说:“什么外人内人的?瞎想什么?这家里没人不把你当回事。”

白西岳捏了捏衣角,看着臧暨笙:“那日我看到了清儿肚中的父亲是谁。”

臧暨笙抬起眸子,眸光如鬣狗一般可怖,他走到白西岳身旁,捏着白西岳的下巴,白西岳痛苦的蹙眉:“唔。”

白西岳微微笑了,他挑眉看向臧暨笙:“是二殿下,大哥您的好兄弟,他带着清儿去了别处,很久之后才回来,回来之后清儿就喊着疼。”

臧暨笙手往下了一寸狠狠的掐着白西岳的脖颈,掐的白西岳喘不上气,惨白的脸有了痛苦的红,臧暨笙说:“白西岳,你他么想死?”

白西岳痛苦的挣扎,他想要推开臧暨笙的手腕,却丝毫没有力气:“唔。”

臧海清从远处看来的时候,就看见白西岳被他大哥狠狠的掐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捧着自己的小肚子赶紧跑来:“大哥,大哥,你在做什么?快松开手。”

臧暨笙这才松手,白西岳四肢无力瘫软滑落,大口地喘气:“唔。”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臧暨笙看见臧海清肚子的时候,太阳穴就气的突突的跳,“说。”

臧海清睁着大大的眼睛,摇了摇头:“不,不记得了。”

臧暨笙紧紧的看着臧海清:“你是真的不记得,还是诳我的?”

臧海清的肚子颤了颤,孩子动了一下,他疼的想哭:“呜呜呜大哥好凶。”

烈日炎炎倏忽间变成了乌云密布,臧暨笙拼命的让自己冷静下来,乌云积聚,渐渐的落了小雨,臧暨笙站在院子里被淋了半湿。半晌,他转过身子,看向倒在地上毫无力气的白西岳。

臧暨笙眼眸猩红:“白西岳你他么不是做梦都想离开臧家?”

“我成全你。”

他大喊:“来人,把族谱拿来。”

臧海清蹲下身子抱紧臧暨笙的大腿:“大哥,不要。”

“看到了么?你的那页撕掉了。”,小厮递来族谱,臧暨笙找到白西岳那页,就“咔嚓”撕掉了,纸张飘飘落落在地上被雨水打湿,“你以后不会是臧家人了。”

臧暨笙对小厮说:“把这个贱人给我扔出大门外去。”

“是。”

小厮也是第一次看到臧暨笙发那么大的火,便一刻不敢耽搁,他们只得轻轻的抬起白西岳就往外走。

臧海清一看见便急忙站起身,他说:“大哥你不能这样,二哥刚小产完。”

臧暨笙太阳穴突突的跳着,他抬手揉了揉,便疲倦的闭上眼睛:“这件事你不要再管。”

白西岳被小厮仍在门外,雨越下越大,如浇灌般倾泻而下,他小产过没多久气血双亏,面色惨白,无力的瘫软在地上。他双眼空洞的看着前方,直到一把玉骨伞出现,那握着伞柄的矜贵的男人蹲下身子,将他轻轻的揽在怀里:“我本就对你说过,除我之外,没人真心对你,这下你信了么?”

白西岳淡淡的看了何洛杉:“四殿下,我按照你说的已经给我大哥说了。”

“你答应我的事,会做到么?”

何洛杉将瘦弱的几乎没了人样的白西岳揽在怀里:“乖,以后听我的。”

臧海清捧着自己的肚子,急忙地走在雨里,他最近肚子越来越大,像是一个沙袋一般,他走路摇摇晃晃,笨重极了,他走到大门的时候,身子已经被雨水浇透。

他走到门口四处张望,已经不见白西岳的身影:“二哥呢?”

他拉着一个门夫问:“怎么不见了?”

门夫只得实话实说:“不知是何人接走了二少爷。”

雨势收不住,几乎如铜珠般砸在臧海清的身上,荷月赶来为他撑一把伞,他茫然的看着荷月:“二哥真的走了。”

臧海清本就有孕,经不住寒凉的雨势,他面色起了潮红,头有点点晕,荷月看见臧海清的面色绯红不似正常的那般,便抬手抚上臧海清的额头:“公子,您是不是风寒发热了?回屋歇息片刻等雨停了再来找二公子吧。”

回到屋内的臧海清的浑身燥热难安,尤其是脖颈处渐渐的散发出芙蓉香,香气扑鼻,短短片刻便弥漫整间屋子,荷月并不能闻到气味,她只是看到臧海清几乎瘫软在了床榻上,难受的翻滚,小腹也一直颤着。

荷月着急的问:“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奴婢这就给您喊大夫去。”

臧海清觉得难受的睁不开眼睛:“唔,好热,好想贴贴。”

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白紫苏味道的侵袭,可偏偏连一点点相似之处都没有。

臧暨笙站在门外,刚想着敲门,却闻见浓郁的几乎散不开的芙蓉香,他猛然推开房门,看见臧海清抱着肚子在床上痛哭:“想要贴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