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也好了,陆杨一手牵一个崽,跟娘一起去饭厅吃饭。
夏季蚊子多,家中搭了凉棚,挂了帐子,各处防蚊子,走在廊下还好,没蚊子围着他们飞舞。
赵佩兰跟陆杨说:“今天接了几张帖子,有两家是办喜事的,再有邀你上门吃茶的。”
陆杨问过是哪家,点头记下,心里盘算着送什么礼。
定居京城,他把崔老先生的话记在心里。他不怕看人脸色,也不怕贴人冷屁股。二十年的市井生活,教会他太多。
这一处名利场,他闯下来了。男人的官位固然重要,但官家夫郎、媳妇们,并没有完全沉浸于利益之中,平常往来,也有打发时间的、用作消遣的。
而在陆杨的想法里,利益不仅仅是职权之便,或者是实打实的金银交易,让人开心、让人喜欢,也是本事。
他弟弟就有这个好本事。他们互相学习,他也因此受益。前阵子,谢岩还告诉他,有个同僚刁难他,他说“我夫郎是陆杨”,那个同僚就把后面的话憋回去了。因为这位同僚的夫郎,跟陆杨交好,平常念叨多。
谢岩对这件事非常得意,到陆杨面前还炫耀了数遍。他炫耀的理由,又是陆杨意料之外的事。
他说:“如果我说‘陆杨是我夫郎’,这就是别人给我面子照顾你。反过来就不一样了,我说‘我夫郎是陆杨’,别人就要给你面子照顾我。嘿,净之,你还是厉害的,走哪里都能罩着我。”
陆杨听了,便也得意起来。
入了官场,谢岩变化也很大。
他在外很少笑,一张脸瞧着就冷,别人贴上来感觉不到热乎,看着像个样子。他偏偏跟陆杨说他的脸像冷屁股,别人跟他说话,都得先贴一下。
陆杨故作嫌弃,说他的屁股被很多人贴过了,他不要了。把谢岩委屈坏了!
这点冷脸,也会稍微带回家一点点,主要是扮演严父。
他因性子直来直去,和小宝宝聊得来,什么脑回路都能跟上,宝宝们喜欢跟他说话,也就变着法子哄他笑。
通常是完成功课,且功课做得特别好,他就会多跟孩子们玩一玩。其他时候,没怎么冷脸,性子和从前差不多。
到了饭厅,陆杨跟书童一起,把两只包子抱到高凳子上坐。
饭菜上桌,不一会儿,谢岩就从书房过来了。小侄儿们领了训话,匆匆回家,让门房送一送。
这种情况,住他们家是最合适的。因两家离得不远,罗家哥哥没同意,还是每日往返。赶上谢岩回家晚,就隔天再来。说现在的学问浅,私塾的先生就够教了。
陆杨看他已经换了常服,给他夹菜,问他:“今天怎么回来晚了?”
谢岩瞥一眼两只小包子,压住要飞起的眉毛,故作高深道:“我有事。”
瞧他那个得意样,陆杨也想啃啃包子爹了。
饭后,等着消食这阵,一家人坐着聊聊天,也陪孩子玩会儿。
陆杨得了些新绣样,拿了小块的布料回家,娘可以照着样子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画出来,试着绣一绣,可以解解闷。
如果她愿意,陆杨可以请人教,花样明明白白。但她想自己钻研钻研。她现在最常去罗家玩,要么带孩子去,要么是带着绣萝去。家里不用她一针一线的熬眼睛做衣裳鞋袜了,这点活计就是消遣,消遣就不急着完工,她慢慢琢磨着,慢慢绣。
陆杨和谢岩一样,公事不在这时谈。说完这个,一家人都在逗小孩了。
他觉着取食物名真是太方便了。平常叫着顺口可爱,玩起来互动也多,还能起到很好的教学作用。
比如说现在开始禁止小包子们玩水玩火,他们非要玩,就可以拿个包子放到火上烤烤,拿个包子放到汤碗里泡泡。烤久了的包子硬邦邦的,再久一点还会从酥脆变得当发黑。泡久了的包子也散了,搅一搅,都不成形了。
烤包子和泡包子都是能吃的,趁着他们好骗,先说这个就是坏包子。等他们再长大一点,明白水和火的危险,就随便怎么吃包子了。
他俩现学现用,晚间洗澡,坐到浴桶里,都呜呜哇哇地说“包包要泡坏了”。谢岩忍好久,没忍住,跟陆杨一起啃包子。他俩又哎呀哎呀地说“包包被吃掉了”。
家里有这两个小活宝,真真是热闹不少。
伺候完两个小的,夫夫俩洗漱回房,终于能说正事。
谢岩年初时接了个差事,给圣上修书。
这是为万寿节做准备,听意思,是选些文章,再选些事迹,全篇都是夸赞、赞誉,让圣上看着高兴就行。
他擅长弄这个,又在修书的时候开小差,配了几张萌化的小皇帝图,这就是他修书时,随便在稿纸上画的几笔,还没来得及收拾,被人看见了。好巧不巧,正是崔大哥。
崔大哥觉着有新意,跟从前的“龙屁”都不一样。平实严谨的文字,没办法让圣上的形象变得平易近人。这个可以试一试,便送到宫里,给谢岩揽了个好差事。
他上个月画完配图,前阵子装订成册,呈到宫里,一直没后文。今天谢岩听召进宫,得了个赏赐。
可能是过寿心情好,这份礼也别出心裁,龙心大悦。圣上问谢岩想要什么赏赐。
谢岩让陆杨猜。
陆杨猜不着。
谢岩催着他猜,一个个的给关键词,又是跟银子有关,又是跟笔墨有关,最后直接说了是字帖。
陆杨还没猜着,“怎么了,你要了圣上的墨宝?”
夫夫俩在屋里,谢岩还左右瞄了瞄,然后附耳过去,贴着陆杨的耳朵说:“我要他的墨宝做什么?又不能卖钱。”
他趁机亲了陆杨的耳朵,然后说了结果。
“我问他能不能夸夸我的字,说我的字写得好看。他问我为什么不夸画,我想着不能欺君,就跟他直说了,我想卖字帖。他笑得挺乐呵的,然后答应了,下午就有口谕到翰林院,夸我字好,以后都让我写文书,嘿嘿。”
陆杨听完愣了下,然后记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那时还在县城,俗话书斋的金老板给他拿来了一本崔二哥的字帖,说是圣上夸过的字,京中学子都在临帖。谢岩那时就嘀咕,记挂到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了。
他愣完就笑,“怎么还记着?”
谢岩哼哼两声,他就是要记着。他的所有本事,都应该可以挣钱才是!他的字就是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