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界面里,方敬言发了几张华均的作品给方绪看。方绪总结出了一句话:一个自负的变态。
“专业的事还是问专业的人比较好。”方敬言歪着脑袋看向江晓,像是一个在等待夸奖的孩子,“方绪说这个人笔下的人物大多是支离破碎或者是五官扭曲的,下笔干脆果断善于把控画面,色彩撞击感也非常强烈,而且裸体女性,特别是低龄女性角色偏多。就像字如其人一样,艺术家的作品往往也最能代表自己的心境。”
“从心里活动来看,不排除华均的作案动机。”
“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华均只是单纯情绪压抑或者性压抑,需要通过画作释放。现在这个社会,有心理疾病的人太多了,一抓一大把,没点毛病都不好意思和别人社交。”方敬言托着下颚说。
两人正说着,华均关上了工作室的大门,朝着自己的私家车走去。
“不管怎么样,华均这个人还是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今天你自己回 Blue sky,打车费明天找我报销。”江晓发动了汽车。
“你又打算通宵?”方敬言脸上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他扣紧保保险带,两根手指在江晓和自己眼睛间来回摆动,“有我盯着你,你想也别想。”
“事多。”眼看着华均的车快要脱离自己的视线,江晓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脚油门跟了上去。
华均没有直接回家,出了工作室后不久就在一家商场旁的露天停车位找个位置。他匆匆下车,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走进了一家蛋糕店。
没过多久,华均大步走出蛋糕店,右手提着蛋糕盒子,左手胡乱摸索着上衣的口袋,试了好几次才把硬币装进口袋里。
车子拐过几个街口,华均的车开进了一个高档社区。自动升降杆缓缓落下,划分出两个世界。
“别停,接着往前开。”方敬言指着社区大门说。
“这种社区非业主不能随便进入。”
“你别管了,我有办法。”方敬言从兜里掏出墨镜,架在鼻梁上。
果不其然,车子被保安拦住了:“您好先生,请问您是?”一名肤色白皙的保安小哥弯下腰礼貌询问。
“我业主。”
“对不起先生,我没见过您,要不您报一下楼栋……”
“少废话,买房了就一定要天天住啊?”方敬言压下墨镜,“你新来的吧,我你都不认识。”强硬的态度让保安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
“那个按照规定……”
“刚才进去的那???位华大画家不也是常年不住这吗?你怎么放他进去了,怎么他家户型大你瞧得起他,我家户型小你瞧不起我?”方敬言挑眉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个先生,可是您的车没有被系统自动识别……”
“哪来那么多话?这要是我的车还能被你们拦门口吗?”方敬言又抢了保安小哥的话,“我这种身份的,看上去是会开这种破车的人吗?这不是明摆着是网约车司机吗!是吧,师傅。”
驾驶位上的江晓扯出一张笑脸,随声附和:“是啊,行程单是要求我送这位先生到楼下的,小哥你行行好,没送到目的地我是要扣钱的。”
“行吧,那你快点出来啊。”保安小哥拗不过方敬言,只能乖乖放行。
方敬言还不知道江晓的脸色,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我就说能进来吧。”他收起墨镜,“那个保安小哥皮肤白嫩,一看就是新来的。”
“方顾问,您要是嫌车破,下次自己打车。”江晓甩了方敬言一句。
“自尊心受不了了?”方敬言玩味地看着江晓,能在自己直白地表达脾气,至少说明江晓要比从前信任自己。但是生气的理由也不免有点幼稚,或许江晓本来就挺幼稚的,只是以前从来没有表露出来。
江晓的车停在了距离华均家楼下大约 50 米的位置。晚上 7 点,正是挨家挨户聚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华均提着蛋糕一个人站在白色的灯光里,远远看去,竟然露出几分艺术家的狼狈感。
“诶,你说……一个在国外混得风生水起的画家,为什么要回国教书、开工作室。”方敬言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敲打着下颚。
“国外的市场和国内的市场不太一样,对于艺术的欣赏偏好也不一样。很多人抱着前程一片大好的心态出国,回来的时候却穷得只剩裤衩的也比比皆是。”江晓注视着华均的方向,“华均至少还不至于落魄到那个地步。”
“你怎么懂那么多?”
“我做片警的时候曾经逮捕过一个归国的摇滚歌手,在国外事业不顺。出国近十年,国内的资源人脉几乎都断了。回来之后,甚至得靠同行晚辈才能混口饭吃。搞艺术的心高气傲,借着毒品发泄心中的不快,最后把自己送进去了。”
方敬言想着刚才在工作室的对话,华均一个劲儿的夸赞方绪,明里暗里是想联络感情,方敬言捻着手指问:“你说……华均是不是特别缺钱?”
??第二十三章 蹲点调查(下)
华均站在路灯下抓耳挠腮,不时地又扳过自己的手臂,用指甲在皮肤上掐了一个“十”字。
他足足在楼下站了半个小时,才盼来了今晚想见的人。明亮的入户大堂里走出来一个穿着蓝色碎花裙的女人,画了一点淡妆,弯曲的长发随意地搭在肩上,一看见华均,她就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全身上下都透露着防备感。
50 米的距离,江晓和方敬言几乎听不到两人在说些什么。
“副驾抽屉里有望远镜。”江晓说。
“装备倒是齐全。”方敬言调侃道,他调整好了焦段,华均和那个女人的神情一览无遗,“诶,你知道咱俩现在特别像什么吗?”方敬言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江晓皱起了眉。
“像两个变态。”
“正经些,别裹乱。”江晓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华均。
“左手无名指根部有一截凹陷泛白的戒痕,应该是刚刚摘下戒指不久。她可能是华均的妻子,沈苗苗。”方敬言说。
沈苗苗有些不耐烦地接过华均手上的蛋糕,满脸都是不愿再多说一句的厌恶。又过了一会儿,沈苗苗面色绀红,大概是阴沉着脸说了几句重话。华均气急败坏地指着沈苗苗背后的大楼吼了几句。
江晓隐约听见一句怒吼:房子和钱你都要?没门!
“方绪的小道消息还挺灵通,看来这夫妻俩的婚姻关系真的到头了。”方敬言放下望远镜,“不过沈苗苗这个女人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下手还挺狠。面对和自己同床共枕十几年的丈夫,竟然可以逼着对方净身出户。”
夫妻是怎么一步步变成仇人的,江晓最熟悉不过了。
华均甩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车里扬长而去。江晓和方敬言跟了一路,回住所的路上,华均明显带着很强烈的怒气,车子开开停停,抢道、别道惹得路上的司机接二连三地破口大骂。
江晓也不知道跟了多久,华均的车子开向一处居住区。这里距离工作室将近三十公里,即便是上下班开车也极为不方便。
正当江晓纳闷的时候,华均把车停在了一家路边摊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