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不要让他糊里糊涂地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更?不要被人胡乱利用?了?他的一颗赤子之心。
只有将一切都摊开给?他大哥看了?,让他了?解清楚前方到底是什么,再做抉择的时候,他才能有足够清醒的头脑和坚定的内心。
所以看到此刻沈江云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后,沈江霖既不打扰也不催促,只是默默无言地给?沈江云续了?一杯茶。
过了?许久,沈江云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将沈江霖说的所有话都过了?一遍后,最终语气艰涩道:“以我现在之能,不管是哪一种办法,都无法达成,我,我觉得暂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沈江云这话说的完全发自肺腑,毕竟是在亲弟弟面前,他没必要去?伪装任何?东西,只是他依旧觉得双颊微微有些发烫,为自己的位卑力弱,也为自己看到前方之困难而产生的胆怯之意。
沈江云不怕自己死,但是他很怕许多人会因他而死。
这三种方式,不管是哪一种,最后都是会充满了?淋漓的鲜血,杀戮、变革、战争,每一条路都是权力的极致斗争,沈江云尚且拎得清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要达成那样?的目标,靠他自己,根本是不可能的。
他已然心生退意。
沈江霖心中低低轻叹了?一声这就是他的大哥,这就是他真正的兄弟。
哪怕再如何?迫切地想要做一件事,也不会将自己的想法目标加诸在其他人的身上,更?不会强人所难,他是心软的,是善良的,是想做一个?真正的利国利民的好?官的。
拳拳赤子之心,幽幽爱民之意,在他大哥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不是那种世俗意义上杀伐果决的人,很多历史上的名臣权臣,都有一颗坚硬如铁的心,可是沈江霖认为,只有像他大哥这样?的人,急人之所急、忧人之所忧,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好?官。
至少比起他来,他才是百姓期待的那种官员。
见沈江云有些待不下去?了?,失魂落魄地想要起身离开,却被沈江霖按住了:“大哥且慢,其实小弟这里还有一些想法没有说完。”
沈江云已有退意,但是弟弟有话要说,沈江云还是会耐心认真去听的。
“大哥,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千里之行,亦始于足下,我认为这个事不是不能做,但是要做的巧,如今以你我的官位,根本不能碰这个?,但是如果是陛下主动想起这件事呢?是陛下想要查一查呢?至少抄一批贪官的家,收归一些土地,肃清一下目前贪腐成风的情况,还?是可以做到的。”
“咱们大周的国库收入每年都在减少,大哥你的担忧绝非空穴来风,虽然做不到一步登天,但是先?让当权者引起注意,稍稍延缓田税的问题,让更?多的百姓从?中受益,这还?是可以做到的。”
“大哥,我还?是那句话,救一人,与救天下人,有时候一样?重要,况且如果能做到这些,已经远不止可以救一人了。”
沈江霖说的很简单,但是沈江云却?有些难以接受。
若是他没理解错的话,弟弟的意思,竟然是要想办法设计陛下??
让陛下主动去?了?解这个?事情,将陛下当枪使,自己却?要隐在后面,稳坐钓鱼台?
这是多么胆大包天的想法啊?!那位,可是天子啊!
可是,想到沈江霖刚刚说的那三条应对之法,哪一条又是循规蹈矩的?
弟弟的想法,从?来都是天马行空的,在弟弟眼里,好?似帝王也不是多么了?不起的存在一般。
就像他们还?年纪尚幼的时候,二弟就敢和他在背后“妄议”父亲一般,或许在二弟心中,从?来就没有什么权威是不能被挑战的。
沈江云同样?又想到,在自己小时候看父亲的时候,如同高?山仰止,是一座怎么都逾越不过的高?山,而今他不也远远将父亲甩在身后,自己正式成为了?荣安侯府的当家人了?么?
那么是否,帝王之尊,又是另一个?“父亲”一般的角色呢?
自己又是在害怕什么呢?
有些话不能明说,但是在沈江云震惊过后,一切都已经尽在不言中。
兄弟两个?人开始商谈起来具体该如何?行事,在他们的部署中,沈江云尽量搜集更?详尽的内容,将数据罗列清楚,然后呈给?上峰裘郎中,由他定夺。
若是裘郎中也是一心为公之人,愿意继续往上呈奏,他们前面就有裘郎中这个?话事人,也有户部中更?有力量的人给?皇帝上奏,就算到时候要论功行赏,这份功劳给?了?他们又如何??
只若是他按下不表,那么沈江霖这边还?有后招。
不过沈江霖很多时候都要从?早到晚伴驾,许多数据的整理工作他抽不出太多时间帮沈江云一起做,这份奏折却?是要写到言之有物,才有可能掀起波澜。
谢静姝在这个?时候颤巍巍地发言道:“大哥,大哥若是不弃,我,我可以帮忙一起整理计算,我自学过《九章算术》,应当可以帮大哥一起整理。”
沈江云面上全是欣喜之事,自己想做的事情,得到了?家人的全力支持,有这样?的家人在,他还?奢求什么?
有了?沈江霖和谢静姝的帮助,沈江云的这份奏折写起来十分顺畅,三人前前后后忙碌了?十多日之后,沈江云就写了?一份半指厚的折子,几次细读润色,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在六月初,沈江霖终于将这份折子交给?了?裘郎中。
裘郎中是浙江清吏
春鈤
司的长官,有自己单独的办公之所,但并非自己独立的房间,而是用?一道屏风做了?隔断,和大的办公房分隔了?开来。
裘郎中今日点完卯后便悠哉哉地转入了?屏风后头,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后,就开始翻开昨天没有看完的一册棋谱,心里默默打起了?棋谱来。
七月要征收夏税,等到七月开始,户部各司就要开始疯狂忙碌起来,此时是忙碌前夕最后一点的的清闲时光,裘郎中在户部已经当值好?多年了?,他是从?最底层爬上来的,如何?不知道户部的工作节奏?珍惜着最后那点清闲时光,等到了?七月就要一直忙到年关的。
只是今日,棋谱还?没翻过一页,就听到屏风外头有人喊能否进?来的声音,裘郎中立即将棋谱合拢,塞到了?桌案上的一堆册子下面去?,然后随意拿了?一本账册出来装模作样?地摊开放好?,这才清了?清嗓子道:“进?吧。”
沈江云缓步走了?进?来,先?向裘郎中行了?一礼,然后才道:“得蒙郎中大人悉心指教,下官已在户部学习了?四个?月的时间,郎中大人给?下官的账册宗卷下官已经悉数看过,并且发现了?一些问题,还?请郎中大人过目。”
沈江云说完,就将手中的折子双手奉上。
当裘郎中接过这厚厚一本的折子时,心里头就“咯噔”了?一下这个?沈江云,是不是有些认真的过分了??
户部来来去?去?这么多人,他还?从?来没见过哪个?进?入户部学习了?几个?月后,要给?上官呈这么厚一本的折子的,还?说发现了?一些问题?
看折子的厚度,这个?问题能是小问题吗?
裘郎中的面色有些凝重地接过来,也没先?急于翻开这本折子,而是直接问沈江云,他说的问题究竟是什么问题。
沈江云恭敬道:“回?禀大人,下官在学习的过程中,发现浙江每年的土地都有所减少,虽然其中是有一部分是朝廷免税给?新晋举人和进?士的田地,但是数额依旧有对不上,下官不知道是下官有疏漏之处,还?是确实如此,故而下官将这些数据全部计算出来列举在折子里,还?望郎中大人看过后能给?下官解惑。”
听完沈江云的话,裘郎中长松一口气,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竟然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