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1 / 1)

长孙世族的二公子当时不过十九岁,五官英俊颇似其兄,但眼底天生有种疯狂、阴鸷的东西,像是被困在囚笼里走投无路而充满戾气的猛兽,总是伺机从人皮下爆发出嗜血的本相。

徐霜策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一手持不奈何剑,鲜血一滴滴从剑尖上落进雪地。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徐霜策。”那少年捂着汩汩流血的伤口,俯在雪地里恶毒地喘息道:“你真正的欲望困在那张皮下,永远解脱不了,永远都别想解脱得了……”

风雪将徐霜策的神情淹没在阴影里,良久他右手抬了起来,冲天血光飞溅而起,一颗人头从万仞冰峰飞向了悬崖。

……

堂上人人神色各异,尉迟锐已经不磕花生了,向前探身认真地冲着钜宗问:“就是你干的吧?”

长孙澄风无奈问:“你能别跟这儿添乱了吗?”

应恺向自己身侧那寒气氤氲的冰盘扬了扬下巴,说:“你现在必须想个办法证明你自己,澄风。要么你证明自己无法操纵这段从法华仙尊尸骨内提取出的兵人丝,要么你证明这兵人丝与你弟弟有关……”

长孙澄风愕然道:“应兄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只能证明我可以操纵自己的兵人丝,可我怎么证明自己操纵不了别人的兵人丝呢?不然我唤它一声,你看它应不应?”

应恺淡淡道:“那我就只能把你请回岱山?褪婀?暂住一段时间,直到我与徐宗主查明真相后,再还你一个清白了。”

长孙澄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立刻指着徐霜策难以置信地问应恺:“他想还我一个清白?我怎么觉得他只想把我钉死成幕后黑手呢?”

穆夺朱瞧瞧徐霜策毫无反应的脸,忍不住咳了声:“各位仙友,金船上是严禁斗殴的,待会如果徐宗主翻脸对钜宗拔剑的话请务必要拦住他啊。”

……

“报!”就在这你一言我一语的当口,门口有身着浅紫纱袍的医宗弟子匆匆来到,先是依次拜了应恺、穆夺朱、徐霜策三人,又拜了尉迟锐和长孙澄风,低头道:“长孙世家白霰白真人御‘不器’剑在外,请上金船拜见盟主与徐宗主!”

“什么?”谁料一听这话,长孙澄风蓦然回头:“别让他上来!”

这一声堪称严厉,众人都愕然望向他,穆夺朱迟疑道:“钜宗,人家不是来见你的……”

长孙澄风断然道:“我是他道侣,为何不能阻止他?白霰与此事无关,何必横生枝节!”

首座传来徐霜策平淡的声音:“你还不是他道侣吧。”

“……”

穆夺朱看了眼钜宗的表情,又忍不住道:“各位仙友,金船上是严禁斗殴的,待会如果钜宗翻脸对徐宗主拔剑的话也请大家拦住他好吗。”

“且白霰与此事并非无关。他是你弟弟的仆从,亦是他被你送进刑惩院的原因。”徐霜策顿了顿,毫不在意迎着钜宗越发难看的脸色,说:“他是你弟弟生前最亲近的人。”

周遭一片静默。

应恺深深呼了口气,探身向穆夺朱,低声道:“让人请白真人进来。”

?

医宗弟子立刻领命而去,稍等片刻后高高的花屏门被推开了。

一道颀长身影稳步而入,身着长孙世家墨色校服、白缎对襟内衬,乌黑的长发由一段白色绸带束在颈侧,全身除黑白外唯有发带末端绣着一支小小的金线月桂叶,眉目镇静柔和。

正是白霰。

应恺不是个很喜欢看别人对他弯腰下拜的人,没等白霰行礼便挥手示意免了,开门见山地道:“白真人来得正好。先同你说一事,十七年前徐宗主手刃度开洵于北疆冰川,我已经知晓并同意此事了。你还有什么其他话要对我说吗?”

白霰似乎怔了下。

但那只是刹那间的事,随即他轻轻地“啊”了声,说:“竟是如此吗?”

所有人都以为他没有其他话可说了,谁知下一刻只见白霰转向徐霜策,深深拜了下去:“二公子恶行累累,罄竹难书。宗主不远万里奔赴冰原,将之斩杀于剑下,实乃高义之举,晚辈铭感五内。”

他这一拜毫不含糊,直接就拜到了底,紧接着话音一转:

“但度开洵此人,怕是未死。”

徐霜策略微眯起眼睛:“――哦?”

应恺不由扭头与徐霜策对视了一眼,又转向白霰问:“你有任何实证吗?”

“有。”

“在何处?”

白霰深吸一口气直起身,迎着堂上所有大宗师的视线:“在这里。”

他声音不高但莫名有种击金断玉般的质感,那瞬间长孙澄风好似突然预料到了什么,霍然起身喝止:“你别――”

话音尚未出口,白霰左手指尖一动,闪现出匕首寒光,紧接着向右手一剁而下!

那简直是闪电般的果断,离他最近的穆夺朱都没反应过来,便只见右腕齐根斩断,断手砰一声落在了地上!

场面骤然僵住,四下鸦雀无声。

所有人齐齐盯着他的手腕,只见那断腕上一丝血也没有,只散发出微白的辉光,一线灵光熠熠的细丝从断口连接到他脚边那只苍白的手上,赫然是兵人丝!

长孙澄风闭上眼睛,不再言语,缓缓向后坐回了扶手椅里。

“在下兵人白霰,吾主名度开洵,而并非当世钜宗。”

虽然痛苦不如常人剧烈,但肌体受损还是让白霰脸色微微发白。他紧紧地咬着牙,另一手指向桌上那个寒冰盘――只见盘内被封冻住的暗红色兵人丝竟突然开始活动挣扎,如同突然被注入了生命,严寒冰霜寸寸断裂,清清楚楚传进了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用来制造我的兵人丝,与定仙陵作乱的兵人丝共奉一主,因此能互相呼应。”

白霰尽力站直,从牙缝里喘息道:“这就是度开洵还活在这世上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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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榻上,宫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