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方思量,陛下只是派了几个人暗中跟着,能找到机会下手便下手,寻不着便作罢。
陛下已经没有精力盯着萧闻溪,他现在迫切地想知道岷江一事到底因何成为现在这个模样。
勤政殿内,萧长彦与萧长风笔直跪在御案前,祐宁帝双手负在身后,站在御案之后,就那么目光沉沉地看着垂首不语的两个人。
大殿里只有四个人,刘三指侍奉在侧。
不知过了多久,帝王才出声:“说说看,朕想知晓,是什么让你似被施了蛊,一股劲冲向江中,将余项得来的情报视若无睹?”
剑南节度使已经将“余项”的书信呈给了祐宁帝。
萧长彦也是此时才知道,还有这样一封书信,这封信是“余项”在事发前两日,也就是刚刚得到沈云安传来情报的次日送出,恰好在事发当日送到剑南节度使手上。
从这封书信不难看出,当时余项深以为萧长彦会信了他的情报,依计行事,于向东拦截沈云安与步疏林。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萧长彦率领大军去了追击向西,酿成无可挽回的大祸。
萧长彦闭了闭眼,与喜欢垂死挣扎的萧长旻不同,他一眼就看出这是个无解的局,任他如何辩解,都改变不了就是他决策失误的事实。
他深深叩首,额头触地:“是儿无能,自作聪明,致使误判,大错铸成,无可更改,儿愿领罚。”
就在昨日,萧长旻才在这里如困兽一般百般狡辩,却多说多错,越是深查越能将他谋逆之罪钉死。
今日萧长彦跪在这里,无一赘词,干干脆脆认了罪,截然不同的反应,让失望透顶的祐宁帝胸口积压的怒气减轻了些许。
“朕给你五千人,只活下来不足百余人。”这还是明面上给的,不算上神勇军。
祐宁帝说不出的疲惫:“人死了,你连敌人都没有捅出来,什么身份,由何而来?什么都没有,你就是打了一场自取灭亡的仗!”
沈云安的人没有葬送么?自然是有的,只不过他们有备而来,死伤不大,且这些人在江河之中,与神勇军和萧长彦的护卫混作一团,这两方人不能深查来历,自然就不能独下令去查另外一方人,所以这件事情就不得不这样不了了之。
戎马一生,机关算尽,登顶至尊的祐宁帝,哪怕当年困顿与西北都不曾这样憋屈过。
“儿羞愧,恳请陛下重罚。”萧长彦重重磕了一个头。
“你便没有话要说与朕?”祐宁帝问。
萧长彦顿了顿:“儿无话可说。”
说什么呢?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难道要将自己身边有擅摄魂术的事情一并告知陛下?说了又有什么意义?
改变不了他失职的事实,追击沈云安本就不能摆在明面上说出来,因为没有证据。
他应受的惩罚,不会因为说了这些而减轻,只会将自己仅剩的筹码摊开。
祐宁帝一手撑住御案,抬手捏了捏鼻梁,兴意阑珊地罢了罢手:“你退下吧……”
“儿告退。”萧长彦听话地行礼退下。
他的过失,陛下没有决断,这是要等到明日朝会,由大臣商议谏言之后定论。
萧长彦虽然失误,导致朝廷损失惨重,闹得岷江周边百姓人心惶惶,却到底罪不至死。
几方势力撕扯了一个上午,最终的结果就是萧长彦成了一个闲散王爷,不但失了安南的兵权,也彻底触碰不到权利的中心。
第780章 死也要葬入楚氏的陵
“阿兄,幸而我们早早抽身。”刚刚养好伤能下床活动筋骨的萧长赢,看到兄长,忍不住感慨一声。
连着两日,二兄和八兄一死一废,皇储之争日渐明了。
萧长赢的话让萧长卿一怔,他的脑海里不期而然划过一些零碎的画面。
“王爷,皇权是鲜血铺地;帝位是良知开路。”
她清冷的声音回响在耳畔,他们夫妻间,他从不对她设防,自己的野心瞒着所有人,却不曾在她面前遮掩半分。
“青青是想我放弃这条路?”
那一瞬,他下意识问出这句话,心中竟然有着未知的期待,不知是期待她与自己交心,多说些话。
还是期待她对自己有所要求,他不知道那一日若是她说了一个是,他是否真的会为了她而放下多年的苦心经营,真的做个闲散王爷,一辈子与她富贵绵长。
然而,她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说:“我不过是提醒王爷,耽于儿女情长,帝王之路,或许变差了临门一脚。”
一盆冷水浇灭了他蠢蠢欲动,殷殷期盼的心。
她总是这样,举凡他对她稍微好些,为她延误正事,她就会这般冷言冷语,让他一颗心支离破碎。
年少气盛的他,也有自己的脾气,掏心掏肺换来的是拒之千里,总会抑制不住的怒气,记不得他们是多少次不欢而散,他再次拂袖而去。
往日种种,历历在目。
萧长卿的心口又似被细细密密的针扎了一次,阵阵刺痛令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将之压下。
低头看着担忧又懊恼的弟弟,他总算心里有了点暖意,他知道弟弟是关心他才担忧,是想起他之所以抽身是因为永失挚爱才幡然醒悟。
无意之间揭了他的伤疤,才懊恼自责不已。
轻轻拍了拍萧长赢的肩膀,萧长卿又捏了捏他的肩膀,沉吟片刻才道:“阿弟,我是来告诉你,东宫有喜。”
今日下了朝会,东宫内侍就守在大殿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对萧华雍说太子妃晕厥,太子殿下苍白着脸,跌跌撞撞冲向东宫,人人翘首以盼,等来的是不出所料的结果。
太子妃有孕,且已有三月,坐稳了胎。
萧长卿第一时间转过头看了帝王的脸色,即便十分克制,但狰狞与隐怒却没有逃过他的眼。
只要一想到方才帝王的脸色,萧长卿心中就多了一丝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