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琢磨不透她的心思,依她看来,她的心思被他琢磨得透透的!

“不论陛下信不信这些无稽之谈,都是一根刺儿,若不及时制止谣言,你我尚在登州赈灾,倒也无人敢兴风作浪。”沈羲和哪怕明白了萧华雍的得寸进尺,仍旧是心软开口道,“此次赈灾若成,又是利民之举,东宫势必要声势浩大,恐有人添柴加油,对东宫不利。

故此,最好的法子,是拔了陛下心头这根刺。

神明附体,既然我们利用这一点拧紧登州百姓的心,万众一心治水,自然不能将此推翻。那就说清楚,为何神明指引择你不择陛下……”

很简单,神明附体也不能冒犯帝王,帝王受命于天,且举凡志怪之谈,能被附体之人,都不是康健意志坚定之人,正好萧华雍体弱,这才落在了他的身上罢了。

沈羲和可是让齐培好好寻些人,写本话本子,拿到最好的食肆传唱。

无比要把陛下的神圣不可侵犯,威仪不可亵渎渲染得淋漓尽致,如此一来,谁还能以此做文章,对东宫不利。

“以传言治传言。”萧华雍轻轻抚掌。

百姓喜欢的就是一些新奇又传奇的传言,沈羲和这传言足够令他们津津有味,印象深刻。

“呦呦,早便想到有人会借此生事。”所以,早已有应对之策。

“先前相国寺上香与此次恰好碰在一起,一次可不重视,三次却不得不做好准备。”沈羲和颔首。

闻言,萧华雍一个翻身躺在了一侧的贵妃榻上,双腿交叠,双手枕头,洋洋得意道:“我真是好命,能得妻如此。”

有这样女诸葛的妻子,他就能躺着赢到最后。

沈羲和不知摆出什么表情,最终无奈摇了摇头,继续她的核账。

消息是飞鹰传书,很快就到了守在江南的齐培手上,这事情太好办,江南多俊才,尤以文人为多,更不缺奇思妙想,几乎是一个晚上,齐培就拿到话本,立时紧锣密鼓寻人开说。

一时间祐宁帝如何尊贵,引得天神都不忍陛下统治下的百姓受苦,故此有神明频频示警。陛下如何体态康健,魑魅魍魉都不能近身,连神明都不敢侵犯龙体的消息飞遍大江南北。

总而言之,就是太子殿下没有越过陛下,太子殿下只是因为连神明都要避让陛下,才退而求次的选择,这也是认可陛下挑选储君的眼光。

功劳都是陛下的,陛下才是百姓心中第一位,又列举一些陛下在位期间的功绩,大肆吹捧一番。

祐宁帝哪怕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但百姓争相传颂,这无疑是大大提升了帝王的威仪,祐宁帝心里还是高兴。

就在这个时候,沈羲和又做了一件事儿,那就是把昭王先前传的谣言递上了祐宁帝的御案,拿捏着证据,义正言辞说昭王动摇登州百姓,离间陛下与太子父子之情,其心可诛,请陛下严惩,以安民心。

顺便提了一句,太子殿下本就体弱,千里迢迢不辞辛劳,代陛下来登州赈灾,乍闻谣传,惶惶不安,病情加重,也请陛下给太子殿下一个公道。

萧华雍知道沈羲和的所作所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再一次自豪道:“呦呦类我。”

第663章 弃车保帅

“老二只是被削了亲王爵位?”萧华雍看到祐宁帝的处置结果,甚是不满意。

不但没有似当年对老四一般一撸到底,还给他留了个郡王的头衔。

萧长旻所为,的确没有对沈羲和与萧华雍有多大的妨碍,但正如沈羲和所言,一定程度上扰乱了民心,并不能因为沈羲和能够控制住,就代表着萧长旻所为不够恶劣。

天圆低着头,不用他搭话,传信上都会将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萧华雍接着往下看,竟然看到萧长旻主动去请罪,在陛下面前指天发誓,涕泗横流,他没有制造谣言,不过是与一些心思不正之人,喝了些酒,将些许事情落了口,才引来旁人擅作主张,祐宁帝见他脑袋都磕破了,这才从轻发落。

“老二竟然会去请罪?”萧华雍略有些诧异,以他对萧长旻的了解,萧长旻不应该提前就能知晓沈羲和会发难,他摩挲着指尖的黑子,轻轻在棋盘上磕了两下,“派人去查一查。”

是什么让萧长旻难得聪明了一回。

事实并不是萧长旻聪明了一回,而是余桑宁偶然间得知萧长旻竟然利用自己的叔叔,在登州散布留言,她当即去寻了平遥侯:“阿爹,大事不好,昭王殿下将天祐太子,不瞒陛下之言,借三叔之手,传到了登州。”

平遥侯听了之后并未重视:“不过是些许谣言,传了便传了。”

很显然平遥侯与他的弟弟登州郡守都为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才会在得到萧长旻的指令,念着两家很快就要结为姻亲的份儿上,随手而为。

这天下每日多少谣传?陛下都未曾放在心上,这些话也不是他们乃至昭王所编造,昭王只不过是传递罢了。

“阿爹!”余桑宁拉住提步欲走的平遥侯,“这不是妇人口舌,陛下未曾表态,是因陛下自己先信天降奇石在前,亦要顾及帝王胸襟,心里如何作想,谁也不敢断论。

在阿爹看来此事无关痛痒,可此事落在太子殿下身上却如颅上悬刀,太子妃绝不会对如此后患视而不见。

阿爹,太子妃非等闲女郎,阿爹你想想她如何从贵妃手中拿到宫权?她如何轻易打发了一心想要嫁入东宫的安氏女?她又是如何与陛下争锋相对,却半点不落下风?她连陛下都敢算计啊。”

平遥侯面色开始凝重起来,旁的事情暂且不提,安氏的事情他们余府还掺合了一脚,平遥侯是记忆犹新。

“你的意思是,你三叔落了把柄在太子妃手上?”平遥侯面色一肃。

余桑宁笑了笑,笑得苦涩:“阿爹,似太子妃那样的人,她不需要把柄,她只要认定了是谁所为,她就能让谁罪证确凿!”

对于沈羲和,余桑宁艳羡而又钦佩,她自诩聪明,在遇到沈羲和之前,她以为自己是这世间绝顶聪明的女郎,可遇到沈羲和之后,她才知道有一种女郎,她从不屑于女子相争,与女子相提并论,她的眼里是天下苍澜,是傲视群雄。

从安氏之事就能看得出来,沈羲和一旦要谁倒霉,从来不需要去抓这个过去做了什么恶的把柄,她能够轻易将人网入她量身打造的死局,不容猎物挣脱。

且沈羲和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就是令猎物再无翻身之余地。

这件事情,除非萧长旻能够做得天衣无缝,无缝到不止没有落下把柄,更是令沈羲和完全怀疑不到他身上来,否则沈羲和就一定会让萧长旻付出惨痛代价。

“阿爹,近来江南对陛下的传颂赞誉,阿爹以为这是百姓真心感念陛下口口传唱?”这分明就是化解太子殿下得天独厚,胜过陛下的谣传最好之法。

若与沈羲和无关,余桑宁半点不信,沈羲和已经开始动手了,现在还没有半点风声要对萧长旻下手,并不是她忘了,或是她不敢,亦或是她分身无暇,而是狂风暴雨前的风平浪静。

沈羲和就像丛林最好的猎手,明明她早就开始挖陷阱,却丝毫不惊动猎物,甚至让猎物一步步走入她的陷阱,都无从察觉,等到发现是陷阱时,为时已晚。

这才是她最恐惧沈羲和的缘由。

“你对太子妃,颇有畏惧。”平遥侯发现,自己这个八面玲珑的女儿,提到沈羲和,都是一脸的紧张与讳莫如深。

“阿爹,太子妃这样的女郎,容不得人不畏惧。”余桑宁坦然承认,“女儿绝不敢,试问普天之下,有几人敢将野心暴露在陛下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