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智慧和心胸,眼界与手腕,都会让无数儿郎在她面前相形见绌。

可他喜欢她,他觉着这世间只有她能够配得上自己,也有自己才能够配得上她。只有与她朝夕相对,才能发现她身上有多少大儒和被封为圣人的博学之人都没有的优点。

譬如从不躲避自己的缺陷,从不觉着自己不知不懂是丢人之事,不耻下问,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呦呦觉着,我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其目的只是为了让嘉辰太子与陛下对上?我只是在破局对么?”萧华雍低声问。

“我从未说过殿下是破局人,无论何时,殿下从不被动,殿下永远是执棋者。”沈羲和道。

似萧华雍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沦为棋子,他不会被人利用,对他再不利的局势,无论开始是何人发起战书,结束都是由他说了算。

抬起手,他手腕上是沈羲和编织的五色缕,五色缕被他缠上了那枚黑色的棋子,他的手腕在她面前晃了晃:“若呦呦是执棋者,我甘愿成为棋子,为你所驱使,为你所向披靡,只要你能永远留我于掌心,不将我舍弃。”

沈羲和摆出无言以对的模样静静看着萧华雍。

萧华雍就喜欢撩拨她,不过该正经的时候还是一本正经作答,轻咳两声,正襟危坐:“不不不,呦呦忘了,早在来行宫之前,我就说过,陛下对我心有猜疑,必是要试探与我……”

顿了顿,萧华雍眼睛微弯,眼珠齐齐飘向沈羲和的方向,笑得有些做贼成功般偷乐:“从我抓了巽王却一无所获开始,我就在筹谋一个局,一个把陛下套进来的局。”

巽王,让沈羲和瞬间福至心灵,她恍然大悟,旋即有些愕然,又有些心惊肉跳:“殿下是故意引起陛下的猜疑,就是逼得陛下对你下手,从对付萧长泰开始,殿下就一步步留下尾巴,因为越是让陛下觉着你深不可测,越是似是而非,陛下越会小心谨慎。

去年发生太多的事情,让陛下有一种身侧危机四伏的忧虑,他觉着一切都是殿下所为,就不敢轻易用身侧的人,因为陛下无法确定哪些地方没有你的耳目。”

既然不敢动这些人,就必须得动用神勇军,一则是隐蔽,二则是养了这么多年,正好试一试刀够不够锋利。

陛下此刻怕是都想不到,由始至终,萧华雍的目的都是神勇军。

说着他眼眸又转了回去,落在一处,目光锋锐似雄鹰:“我抓了陛下的人。”

被拖回来的尸体是对得上数,可这些人陛下不是每一个都见过,不可能每一张脸都记得,他抓了十一人,依照陛下小心谨慎的性格,必然是要请训练他们的人过来核实。

要阻拦陛下这个时候带人来一一认领,只得让陛下不敢轻举妄动,就得要让群臣知道陛下在养私兵,且是掏国库养私兵,让群臣盯着陛下。

等过个三五日,不论陛下有没有让人私下处理尸体,在这样的夏秋交替之际,尸体也早已经腐烂,要辨认绝不可能。

这便是为何有暗卫相救一事的用意。

第461章 你是苍天对我的怜悯/惩罚

李代桃僵,浑水摸鱼,萧华雍抓了神勇军,定然是一个个严刑拷打,这些人虽然都是经受严酷训练,但没有经历过战场的洗礼,他们的毅力必然是有限,绝不会如同巽王一样无坚不摧。

“此举,或会让陛下生疑。”沈羲和也不确定陛下会不会猜疑。

好歹是军士,无调令不得私自行动,他们怎会突然撤离跑到行宫来护驾?尤其是那句话,更是极其刻意。

“呵呵呵呵……”萧华雍愉悦笑出声,“那两人只是做神勇军打扮,实则是嘉辰太子之人,嘉辰太子为何这般做,自然是要暴露陛下的私心,与我何干?”

沈羲和蓦地看向萧华雍,他眉目从容,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陛下不会认为萧觉嵩和萧华雍会早有预谋,串通一气,因为陛下想不到萧觉嵩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所以在陛下看来,萧觉嵩若要与萧华雍联手,定不会如此突然暴露,必然有大图谋才对得起他这些年潜伏暗处,汲汲为营。

既然不怀疑他们串谋,就不会想到那两个假冒他暗卫,故意到行宫来救人,要暴露他私下养兵的人是萧华雍的欲盖弥彰,只会觉得纯粹是萧觉嵩恶心他的手段。

好一招瞒天过海,萧华雍把萧觉嵩撬出来,扰乱了陛下的视线,利用萧觉嵩吸走了陛下全部的注意力,而他以两边受害者的角色,掌控了整个局势,得到了全部好处。

“日后,殿下多了一层面具。”沈羲和不得不赞叹萧华雍的深谋远虑。

萧觉嵩要死了,只有萧华雍知道,祐宁帝想不到,以后萧华雍要做什么,就能伪装成萧觉嵩所为,借助萧觉嵩一点点将自己掩护起来。

这一局,萧华雍不费一兵一卒,折损陛下两百多精锐将士,其中十余人活捉,且陛下还不知情。

陛下训练的精锐,实则已经能以一敌百,萧华雍根本没有军队,他不能这个时候让陛下肆无忌惮,神勇军一旦出动,大获全胜,陛下就会信心大增,一定会大肆扫荡沈岳山或是步拓海,亦或者直接朝着外族发兵,以战绩来让神勇军正大光明被人接纳,被百姓拥戴,从而理所当然取代西北军或是蜀南军。

萧华雍一次诛杀数百人,在陛下这里一个活口未留,会让陛下怀疑神勇军的能力,会不敢轻举妄动,为他自己争取了有效的时间来继续筹谋。

事实上,歼灭这二百多人,萧爵嵩几乎全军覆没,萧华雍也算是费尽心思,可陛下不这么认为,因为萧爵嵩全身而退了,他有多少人手,才能做到这一点?

陛下自然不会想到,能够全身而退,是有萧华雍这个内鬼,这个内鬼被对方用了毒,冲着要他性命的剧毒,所以他要继续躺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只怕要几度危急,要让陛下知道他多可怜多惨,才会越发不信他会和萧爵嵩联手。

萧爵嵩轻轻松松跑得不见踪影,会让陛下深深忌惮,日后萧华雍假借萧爵嵩的名头,无论掀起多大的腥风血雨,陛下都会觉得可信,会越发忌惮一个早已经死了的人,永远看不清真正兴风作浪的人,就每日在他眼前,扮演着孱弱命不久矣的待宰羔羊。

“知我者,呦呦也。”沈羲和轻易就想到,日后萧觉嵩就是他的一层皮,迷惑外人的皮,令他心情愉悦,总有一种他们心心相印的默契。

“殿下曾说,幸得我非殿下敌人。”沈羲和嗟叹,“今日,我将此言还与殿下。”

她也庆幸,他们不是敌人,否则有这样一个敌人,真是令人防不胜防,心惊胆战,寝食难安。

“我对你坦诚以待,不是望你惧我畏我,是盼你能知我明我。”萧华雍低声道。

“我叹服殿下的智谋,佩服殿下的手段,折服殿下的及高。”沈羲和淡淡一笑,自有一派自信的光彩流转于她的身上,“我并不畏惧殿下。”

她的光彩夺目,令他挪不开眼,他深深凝视着她,深情而又灼热:“你是苍天对我的怜悯。”

这人总是这样,三句话不离撩拨她,偏都说得好似肺腑之言,她不想接这话,又不好质疑于他,瞧他得意洋洋的模样又觉得碍眼,忍不住就怼了一句:“那你便是苍天对我的惩戒。”

萧华雍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倒头就躺下,翻身背对着沈羲和。

这下换沈羲和忍俊不禁,不过她忍着没有笑出声,但也不打算去哄他,他这番作态,不就是指着她哄,之前不喝汤药的事儿,她都没有和他计较,这会儿又开始闹脾气,哄多就会把他给惯坏,沈羲和索性转身,把长榻上的案几推到尾端,扯过薄被,脱了外袍,仍是合衣躺下。

萧华雍是在等着被哄,可等了一会儿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内心是想要悄悄转过头去偷看,可教养和沈羲和的反应扼制了他的行动。

别看他嘴上油腔滑调,偶尔也会夜探香闺,但他还是恪守男女大防,没有想过婚前就轻薄她,蠢蠢欲动的心缓缓歇下,那点小情绪也顿时消失不见。

很快就感觉到她因为熟睡而呼吸绵长起来,他缓缓转过身,就看到侧面沈羲和躺在长榻上,只留了一盏灯,灯光有些昏暗,笼罩在她的脸上,睡梦中的她安静而柔和。

萧华雍忍不住就唇角上扬,眸光也温软了下来,他调整了睡姿,侧躺着面向沈羲和。

忽而觉着这次设计陛下得到的最大好处,不是神勇军,也不是日后能够假借萧爵嵩的名义兴风作浪,而是能够在假装中毒期间,每日与她朝夕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