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羲和身子骨在好转,却也不是一下子就健如常人,今日是真的折腾狠了,回了府邸也无法等待沈云安,沐浴洗漱之后就沉沉睡去。

整个京都的达官显贵,今夜能够睡得着的只有她一人。

文武百官都在琢磨这件事情,和康王交好的都忙着回想有没有什么把柄落在对方手上,或者和对方往来之间,有没有不知情时牵扯到康王府私造兵刃之事当中。

和康王交恶,或者自己有政敌与康王交好之人,都卯足劲开始想要煽风点火,落井下石。

王宅里诸王的书房也是灯火通明,纷纷在想康王是为谁卖命,在琢磨康王腾出来的空缺,在思考这件事情他们能够如何运作从中得到多少好处……

东宫萧华雍也坐在正殿暖阁的书案之后,正看着今日递来的信件。

灯火摇曳,暖光融融,淡雅如雾。

冠玉般的脸上浅浅荡出一抹柔笑,银辉凝聚的眼瞳溢开层层波澜越大的赞赏和惊喜。

“我早知她聪慧,却还是有所低估。”静夜里,他的声音温润轻软,糅杂着无尽的赞叹。

太子身子不好满朝皆知,太后的寿宴他只是略坐了片刻,聊表心意之后,就在太后与陛下的再三催促下回了东宫,原以为今日寿宴也不会有什么乐趣,未曾想竟然这般震撼收场。

“可惜,若早有察觉,我该寻个由头折回去,亲眼目睹这一份热闹。”萧华雍甚是遗憾地轻声一叹,陛下当时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天圆如木桩一般立在萧华雍身后,等着萧华雍感叹完。

萧华雍举起手指,指尖那一枚黑棋在灯火微光下越发亮泽,他的神色也更温柔:“女郎,果不能小觑。”

萧华雍早知晓陛下在私造兵刃,私组精兵,为此掏空了国库,幸而这些年风调雨顺。否则户部尚书就得为陛下背罪,他一直在调查,却毫无头绪。

没有想到陛下竟然将兵刃交给了康王这个草包。

更没有想到这个草包竟然让玉小蝶一个侧室察觉还探出来。

最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沈羲和得到之后,竟然如此不动深色,一步步巧妙布局,竟是借力打力,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件事情这样捅出来!

她没有折损一兵一卒,甚至没有暴露自己一点势力,就连陛下都不会觉着她是有意为之。

“天圆,你说郡主是否智计无双?”萧华雍淡淡桃红的唇往两边勾起,眸光明亮柔和。

“能让殿下另眼相待,郡主自然是无女郎能出其右。”天圆赶紧夸赞。

尽管他也觉得昭宁郡主若是男儿身,必将是殿下最强劲之敌。但此刻他是真不敢不夸!

“另眼相待……”饶是天圆发自肺腑称赞,也依然没有等到萧华雍的满意,他轻声重复了这四个字之后,伸手按住自己的心口。

就在方才,在他看完沈羲和整个布局的详细过程,他清楚感觉到这里有别与寻常之时的跳动,只是那么轻微的一两下,却足以让他明白,沈羲和勾动了他的心。

又来了,又来了,他英明伟岸的殿下又露出了这种沉迷勾缠的神色,这次比往日都要晕乎,彷如徜徉于酒海之中,醉得不清!

天圆露出苦瓜脸:“殿下,时机要紧。”

康王事件不啻于平地惊雷,震得所有人晕头转向回不过神,也震得陛下措手不及。

不趁着此时见缝插针,更待何时?

偏他明智果决的殿下好似忘了一般,满心满眼都是惊叹于郡主的智谋!

第100章 个个都是城府极深

眼瞳微转,余光散漫,萧华雍漫不经心道:“急什么?你以为陛下为何不将孤这位堂伯父斩立决?”

“康王殿下是为陛下效命,整有二十年,康王殿下手中只怕有不少为陛下经手之事的证物。”天圆轻声回道。

“这只是其一。”萧华雍抬眸,视线落在摆放在窗前的平仲盆景上,“其二,才是至关重要。康王私造兵刃之罪被证实,他的目的为何?孤知晓是奉陛下之命,旁人却不知,亦不敢如此猜想。

陛下要将此事彻底了结,让诸公都不再琢磨企图深究,就得给个说法。”

摆置盆景的花几上落了三片叶子,他起身走过去,拾起一片,指尖细细摩挲:“人人都想知晓康王是为谁效命,正是各显神通之际,殊不知陛下不过将康王做诱饵,此刻谁蹦的越欢,摔得便会越惨,陛下正缺一个主谋来结束此事。”

天圆心口一紧,没有想到陛下还有这层深意,他恭敬低头不语。

萧华雍放下叶片:“这盆叶枯了。”

言罢,萧华雍出了暖阁,外面摆了好几盆平仲,他一一查探树枝的情况,有的烧根,有的干旱,有的沤根……

做出了详尽记录,挑出了长势极好的三盆,吩咐天圆:“这三盆让下面的人记好施肥浇水,待我离京之后,如何浇灌一并告知呦呦。”

“诺。”天圆慎重应声。

他自小跟着太子殿下,从未见殿下为任何一人细心至此,时下无人做平仲盆景,殿下亲自从挑拣花盆开始,未经他人之手,精心呵护将之养活,从光、风、肥、水都一点点把平仲盆景之需琢磨出来。

就是怕郡主拿了去将养不当而枯死败落反而扫兴,这让天圆心底震撼,原来太子殿下想要对一个人好,可以做到如此细致完全的地步。

沈羲和没有想到祐宁帝无耻到坑儿子,等着有儿子撞上来顶罪将这件事彻底翻篇的地步。故而一心等着野心勃勃的人冲上来,好将其伪装彻底撕下来。

萧华雍看穿了祐宁帝的算计,故而按兵不动,以待更佳的时机。却也没有算到这件事情的走向会出乎他的意料。

“五哥,康王是为谁筹谋?”萧长赢来到信王府,商议今日发生之事。

“此事我们不宜插手。”萧长卿一身素白,他刚刚诵经完,手里捏着一串佛珠。

“我……”萧长赢欲言又止。

萧长卿看了他一眼,眸光温和:“康王被定罪,便于西北王府扯不上干系,昭宁郡主与西北王世子是苦主,断不会再有波折。”

“五哥,你是不是知晓是谁……”萧长赢隐隐有了猜测。

萧长卿垂眸片刻,才看向他:“我若说是陛下,你可信?”

“怎会!”萧长赢惊得站起身,“怎会是陛下,陛下如何用得着私造兵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