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日光透过指缝洒落在她脸上,暖洋洋的,君砚轻轻勾了勾唇角,即将到来的死亡对她来说,似乎并不可怖,她甚至有几分迫不及待。
对她来说,那个人消失后,这个世界已然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君砚犯下的罪行实在罄竹难书,人人都希望能将她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可云天月到底顾念燕空流,不愿用那般残忍的方法,于是便提出一杯鸩酒杀了她,可如此轻松的死法却不能服众。
在师兄弟们激烈讨论君砚的死法时,燕空流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听着。
其间,师兄弟们大多也未有去征询燕空流意见的,弟子们都清楚大师兄和那妖女之间那点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也因此,燕空流这个大师兄在师弟师妹中的威信也大不如前。
他们都不曾想到,曾经谋略过人,文武双全的大师兄,会与一个魔教妖女同流合污。
于是几番争论之下,众人都一致支持将这个祸害活活烧死。
拍板定下后,云天月悄然瞥了一眼燕空流的脸色,却见他只是神情木然,并无任何反应。
云天月以为他是终于死心了,心下松了口气,只是到底有些沉重。
君砚被推上处刑台,台上堆满了枯草和柴木,她被绑在了刑架上。
她抬头望了望碧蓝如洗的天空,只有一轮艳阳高挂,她暗自叹息一声,可惜这样好的天气了。
云天月见她如此情态,以为她是后悔自己曾做下的孽。
她原本对这个夺走她大师兄的女人是怨恨甚至敌视的,可如今,不知是人之将死还是她历经世事成熟了,反倒对她生出几分同情来。
若非投错了胎,兴许,她也是想做个好人的罢。
只是,事到如今,再谈这些空话已是枉然。
云天月走到她近前,不知是同情还是训诫,“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吧,莫要再作恶。”
君砚无意再与她争口舌之快,甚至不曾看她一眼,她闭上眼,静等死亡。
说起来,她上一世也是被火烧死的,她早体会过被烈火吞噬的痛苦,要说怕,也没有多怕。
但上一世有人陪着她的。
弟子们开始在柴火上倒白酒和火油,以便柴火燃得更迅速。
一股难闻的酒味混杂着火油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仿佛死亡的讯号。
一切准备就绪后,一名弟子拿出火折子,正欲打开,却被突然飞出的石子打中手腕,他手一麻,火折子掉落在地上。
紧接着,燕空流飞身而出,他将自己拾掇齐整了,没再像前两日一般颓废,只是整个人依旧清瘦不少。
他飞快上了处刑台,用手中的凌天剑劈开绑缚住君砚的锁链,君砚身子一软,燕空流连忙搂住她,才让她不至于跌倒。
他看着一脸苍白憔悴的君砚,眸中是掩饰不住的心疼,“对不起,我来晚了。”
君砚闻言,微微一愣,她抬眸撞进燕空流的视线,男人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是她熟悉的疼惜与爱意。
原本死寂的心恍若枯木逢春般复苏,她有些不敢相信,伸出手抚摸他的面庞,她的手脚筋俱断,只是软软地耷拉在他脸上,但君砚却抑制不住心中的惊喜。
她还以为他再也不会出现,她甚至以为,他死了。
她想问他消失这么久去了哪里?想问他怎么又回来了?还想问他是怎么每次都能找到她的?
“你……”她刚开口,喉间被哽住一般,眸中盈满了晶莹的泪水,像是终于有了诉苦的资格,后知后觉的委屈和害怕让她的声音都有些发颤,最终只化为一句,“你怎么才来……”
“对不起,我来了,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燕空流将君砚紧紧圈进自己怀中,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师兄!”云天月睁大眼,看着台上的男女。
她本以为燕空流是放弃了,谁知燕空流竟是打算在处刑当日截走君砚。
“师妹,抱歉。”燕空流歉然地看向云天月,但说出的话,却让云天月怒不可遏,“我一定要带走她!”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在今日,众目睽睽之下救走君砚,可云天月下令不准他靠近大牢。
将无极宫的人关押后,大牢内严防死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燕空流想救君砚,只能等她出来。
“你今日救了她,便是与云山派为敌!师兄,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叛出师门吗!?”云天月希冀着用这样的方式,好歹能唤起一些师门情谊。
令她没料到的是,燕空流沉默了半晌,他神情沉重却又认真,他看向云天月,一字一顿道:“师妹,叛离师门非我本意,师父的循循教诲言犹在耳,可若只有叛出师门才能救她,那便将我逐出师门吧!”
“师兄!”
“大师兄!”
“空流!别做傻事!”
燕空流此言一出,莫说是云天月,门派内的弟子以及长老们俱是震惊。
燕空流是云山派百年一遇的奇才,云山派在他身上倾注了所有的期望,而今,他却要为一个女人,叛出师门!?
云天月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燕空流竟能为了君砚,做到如此地步。
她也不曾想过,自幼青梅竹马长大的师兄,会走到这一步。
她眼泛泪光,怔怔望着台上的燕空流,“你当真为了这个女人,连师父,师兄弟,师叔师伯们,都不要了?!”
“对不起,你放心,日后,我会带她隐居山林,日后再不出世。”燕空流一手搂住君砚,一手执剑。
若是能单凭交涉就能离开,他自是不愿对往日情同手足的师兄弟们动手,可若是当真到了那一步……
“燕空流!你好生无情!”云天月看出燕空流的决绝,她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心中有怒亦有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