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安出现在了门口,手脚拖着重重的锁链。他立在那,呆怔地注视着她,然后眼睛涌出了很多的泪水。

他带着叮叮当当的声音,扑进她的怀里,抱着她嚎啕大哭。声音撕破了这里原先寂静得几乎窒息的氛围。

他检查她的脸,检查她的手,检查她的腿,又笑着哭了几阵,停了停,忽然打起自己的脸,问她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她则按紧他的手,张开双臂回抱他,手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后背,轻揉着他哭得快要断气的脖颈。

她贴他湿湿的脸,安抚他:“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不是他能够得到的对待。

祁洄向后退,压着墙,几乎要嵌进去。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那点细微的动静,却引来了沈念安的注意。

他哭得红肿的眼睛,在看清墙角站着的身影之后,朦胧的泪水消退,然后涌出厌恶,涌出恨。他忽然挣开纪安的怀抱,从旁边拿起椅子,就朝祁洄摔去。

第一下谁也没防备。

椅子砸到他身上,坚硬的扶手戳到他腹部。祁洄闷哼一声,弯了弯背。回应他的只有椅子落地的响声。

第二下谁都注意到了。

沈念安又操起椅子,再摔向他。打来的时候,祁洄望了眼纪安,她插兜站在一边,没有发声,没有阻止,而是任由沈念安对他摔打泄恨。

祁洄收回眼,也没有躲,只是拿手臂护住了腹部。椅子砸过来,这回磕到他的额头。

他感到有一点温热从额角渗出。

像眼泪一样滑下。

第74章 你之前说过什么

沈念安砸了两下就停了。他的发泄来得快, 去得也快。

而祁洄的血还没有停,从磕破的额头滑到脸颊,挂在颌角, 汇聚了好几滴, 变得沉重,最后不堪重负, 闷闷溅落在墙边。他的血,和他的泪一样, 无人擦拭, 无人在意。

摔完椅子, 沈念安走回纪安身边,低头抓着自己的手:“我太生气了……我打了他,你会不会怪我?”

“怎么会?”纪安摸着他的手腕因为用力摔椅子而被镣铐磨出的红痕, 微微掀眼,看向墙角立着的那道默默流血的身影,道, “他自找的。”

的确是自找的。

不知危险,不知死活, 专往不属于他的地方凑,专为自己找一间新的囚室, 一副新的镣铐。

在关押室里呆了不到一个钟头, 上面就来了通知,并送来了两套新的镣铐, 分别铐住了纪安, 还有祁洄。

赵莉很自责, 悄悄附耳跟纪安说:“对不起,我没有想那么多, 我带他回来,以为没什么事,森礼也给他做了好几次检查,结果都显示正常,但今早首都新来了一批研究队提他重新检查,反说他还有危险,要送首都那边去做进一步的检测我查过了,这批研究队都是金家资助的。”

“好,我知道了。”纪安低眼,顺了顺手腕的链条。

赵莉看着她,又说:“我不知道你会来,不然就尽快告诉你了。”声音又低了低,“他们指不定要对付你,你不该来的。”

“那该去哪?”纪安笑着反问,“继续到处藏吗?”她看了看外边黑漆漆的天空,说,“我藏够了。”

那批从首都来的研究队,听闻纪安等人投网的消息,立马准备了仪器来检查。队长是个四五十岁的瘦高男人,叫金迩,纪安在金喻恩那堆手术视频中反复看过这张脸。

跟着金迩来的,还有森礼。她在首都任职时,曾差点被收编进这支队伍,后来听说是跟金迩有些观念上的不合就不了了之了。他们两人一同过来,都负责这场检查。

纪安默不作声,听从指令,进了检查室;祁洄看到,也才跟着听从,跟在她后边进来。沈念安等人被拦在外面等。

金迩对待他们两个的态度,明显不同,他直接往祁洄那边去,率先选了他检查。森礼就来到纪安身边,望了望她,没说话,让她进检测仪,开始工作。

两台检测仪面对面。纪安隔着一面玻璃罩,看着对面。祁洄也隔着围在他跟前的陌生人,将视线投过来,比注意自己那边,更认真地,注意纪安这边的情况。

对面,金迩首先的动作,是看着祁洄额头流血的伤口皱眉,他关注着那道伤口,静等了十分钟,直到看到那血止住,破开的皮肤开始愈合,金迩才略微松了眉头,但没有完全松开。

接着,金迩又取刀,在祁洄的胳膊浅划了一道口子,从头开始,记录它复原的速度。反复数次。

被割了几次,祁洄就看向纪安几次。

她虽然一直都望着他,但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金迩做完几次比较,才来纪安这边,和森礼互换了研究对象。金迩关注的还是他那套,他一样是在纪安胳膊浅浅划了一道。

他的实验做了多久,祁洄就紧紧盯了多久。

纪安看到,自己被割开的伤口,也在将近一小时后复原,恢复的速度和祁洄的一样。她的眼睛沉了沉。

检查结束。纪安的结果出来,是各方面正常,但有明显异于常人的不正常的自愈能力。

而针对祁洄的检查还远远没有结束,他有奇怪的耳鳍、银白的眸、类似感染灶的竖线,这些在外观上就已经异常了的部位,已经明明白白地昭示了他异于常人的事实。

所以到了检查的后半段,大部分研究人员都是围绕着他展开工作。知道了他拥有着非比寻常的再生能力,他们就放心地,率先对他的耳鳍下手,尝试地割了一小块,进行解剖、检测。

被割耳朵,祁洄没有反抗。唯一的动作,就是一瞬不瞬地看着纪安。单纯地看,没有传递出任何信息,不知道要看她做什么,不知道要得到些什么回应。

“他不是人,对吗?”森礼没参与,站在纪安身边问。

纪安没有回答,也单纯地看着对面的实验。等那小块被割掉的耳朵长出来了,那些惊喜的研究员又开始挑他的其他部位。他们挑中他脖侧的气味腺。

有一个伸了刀靠近,一直不反抗的祁洄忽然有了动作,挥了锁链去抽那个研究员。抽他的目的,也不是为了保护那截断了的还没复原的气味腺。

祁洄他自己就挖了出来,丢到地上。然后又忙看向纪安,与之前那种静静的眼神不同,这次多了一点起伏。

而纪安的眼睛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祁洄忽然的反抗,使研究人员戒备起来。金迩搬来了酒罐子,把他关了进去。沾了酒,他又到处流血。但两条腿还颤颤地,顽强地支着,没有呲一声裂了裤子变成鱼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