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钰是个早产儿，生下来体质弱。没有母乳喂，刚从育婴室抱出来的模样感觉像是养不活的。精心喂养了两个月，祁钰像棵喝饱了水和矿物质的小苗，砰一下水了起来。

病小孩一般都很安静，祁钰却很活泼，爱出去玩。

玉娃娃见人总是笑盈盈的，很讨人喜欢。凡见了这小孩的，无不喜欢逗逗他。大人们都觉得祁家俩兄弟感情格外好，那小的简直跟长在大的身上似的。一天到晚跟在哥哥屁股后面，只要自己不玩了，就要哥哥背啊抱的。

在泗水街的大马路上，常能看到一大一小的身影相携而行。一般都是祁寒雨背弟弟回去的，旁人眼里，瞧着也好玩。

兄弟俩亲缘浅，和奶奶生活没几年，就独立当家作主了。祁寒雨大祁钰近十岁，可谓是把屎把尿将弟弟养大的。

祁钰脑子挺好，因为身体素质差人一道，他又爱玩，所以总要计算着体力消耗，以便于享受到玩的快乐。

上了中学，他和同龄男生一样爱上了打篮球。以他的体力，肯定撑不了一场下来。祁钰胜在技巧好，又会统筹，大家都喜欢叫他一起玩。

后来他出了事故，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性格也变得越来越安静。他和所有突发意外致残的人没什么不同，最严重时生活完全无法自理，面临失禁的难堪，经历了再也站不起来的颓丧，在正当风华时得一辈子困在轮椅上。才十多岁，明明有更多的可能…

他在很多个夜晚，有过轻生的念头。可转而看到睡在自己身边的哥哥，他就不想了。

舍不得。

他明白，他是哥哥在这世上唯一最亲的人。如果他死了，哥哥就太可怜了。

能为一个人改变关于生命的态度，并且要将这自认苟且的人生活得有个人样。实在是因为这个人对自己也同等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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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联网像是一张隐形的蜘蛛网，人不经意间落下的每个痕迹，都能被有心的人顺藤摸瓜找到源头。

祁钰最近搁置了他的个人账号。

他被人扒出了现实生活的信息现居住在上海哪个高档小区；好像是和某个权贵有关系；他因为意外受伤致残，坐上了轮椅……捕风捉影的信息，真真假假掺和在一起。

他一打开账号，那些999+的信息红得让他眼生疼，头也痛。索性就想歇一段时间。

祁寒雨见他不再忙着拍摄，也不练曲子，问他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祁钰说是创作瓶颈期，想思考一下账号的长期发展。

祁寒雨将信将疑，意欲趁机敲打，又觉得这是老生常谈的话题，只好提醒祁钰，“网上鱼龙混杂的，你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的个人信息。”他想不到有人能利用这些去干嘛，但坚持网络与现实区分开总是没错的。

听到小弟乖巧应了句“嗯”，祁寒雨稍稍放下心来。

这天，祁寒雨有事留在市政府加了会儿班，让许绍远下了班去祁钰学校接他。祁钰对他说，“没多远，我也不是自己没单独走过。哥，我自己可以回家的。”

祁寒雨那会儿正忙着，“那你回去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或者给许绍远打电话。”

等到了祁寒雨下班正准备回家，许绍远告诉他，祁钰不在家。这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情了。祁寒雨没联系上祁钰，先给他班里的同学和辅导员打了电话问祁钰的行踪，个个都说看见他出了校门。

祁寒雨聚拢心神，意外想到，祁钰是不是在网上结识了什么人。他把自己的账户捂得相当严实，祁寒雨倒是根据几个关键词认出来自己弟弟。

从面上看不出什么奇怪之处，祁寒雨点开打赏列表，本能地接着点开了打赏最多的那个账户。账户空空如也，什么信息也看不出来。ip地址还不固定，可能用的是虚拟ip。

祁寒雨又点开几条视频，榜一用户在祁钰发布的视频底下留过几条评论。

“原来是残疾，更喜欢了/可爱表情。”

“博主能不能多发发日常，想看/表情。”

祁寒雨这一刻如坐针毡。活像个被下通牒的死囚，本来走进这门前还抱着死缓的期盼，现在是把头伸向了断头台。脖后颈擦着冰凉的屠刀，魂掉了大半。

「而祁」　　人找不到，第一时间肯定是报警。许绍远和公安那边关系走得近，说明了情况，警情出动得奇快。

随后警方调出大学附近的监控，侦查推理后，证明祁寒雨的直觉没有错。祁钰确实被那个男人带走了。

祁钰今天一出学苑路，被这个陌生男人迷昏。他不认识这个人，迷药的劲儿也没过，手脚乃至浑身都没有力气。被陌生男人抱着，祁钰嫌恶极了，冷漠地问他，“你是谁，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

“没关系，但我知道你是谁。我是你忠实的粉丝。”男人和善地笑，刻薄的相貌因为这个笑容而愈发奸猾。

祁钰被他抱到了卧室的大床上。陌生男人的目光令祁钰感到十分恶心不快。尤其是他嫌恶了自己的裤管，盯着自己不能动的腿。

“你好白啊。脸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不出镜？”“

他状若思考，“难道是因为身体自卑吗？”

祁钰只想等着迷药劲儿缓过，再试图找人求救。现在惹怒他对自己并没有好处，可让他忍住强烈的不适与他交谈，祁钰也做不到。尤其是这四眼男当着他的面，沉醉于摸自己的腿。

“怪不得视频里看不出来，你残疾的腿也没怎么萎缩啊，平常很注意保养吧。”

祁钰十足窝火。看他任意摆弄着自己的双腿，他已经能确认，这人有恋残癖。听他意思，他绑架了自己，应该是自己被人扒出来个人信息后，让他起了歹念。

祁钰缓缓抬起手，四眼男恍然坐到他身边，接着他垂下来的手腕，“怎么了？”

祁钰闭上眼睛，像是十分难受似的。“不是低烧吧？”四眼男摸了摸他额头，最后要去拿温度计给他量下体温。

祁钰顺势拉住他的衣角，依旧是冷冰冰的，“我饿了，还想喝水。”

四眼男抱着他的腰，塞了个枕头，让他好靠坐床头，笑眯眯，“这样你舒服点。”

祁钰看他离开的身影，松了口气。他好容易拿起座机给祁寒雨发了短信，不留痕迹删除了记录。又听到楼下又多了道声音。

他忍着痛从床上爬下来，油然而生出求救的欲望，一鼓作气竟爬到了扶梯口。这时候已经是精疲力竭了，他顺势往下看时，祁寒雨已经在楼下了。

四眼男也被警察带走了。

祁钰这才敢松懈下来，借势倒在扶手旁。

祁寒雨把祁钰接回去的时候，祁钰的账号说什么也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一个视频里出现再简单不过的细末信息都会被无限放大，再通过一些特殊途径，很容易泄露个人信息。

而祁钰吃了这次亏，心有余悸，很快坦然接受了哥哥的意见。

大半夜回去，兄弟俩睡在一张床上，祁寒雨难得一板一眼地，发表他对网络信息时代的看法。祁寒雨说，自己不知道点赞这类互动的意义在哪。就像是做各种性格测试，必须把行为二元化，那点赞的这个按钮按下去，能表达超出“赞同”这一意义的另外解释吗？把意义简单化了，会诱导人的思考也浮于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