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祁寒雨在院子外面晃,路过屈延年时多咳了两声。屈延年拄着拐跟上去,对着祁寒雨老娘们似的捏起他的衣服料子,劈头盖脸训回去。
“你要风度给我老头子看么?年纪轻不注意保暖,老了有你遭罪的。我看你不要过三十就得是老寒腿了。”
屈宅不是自己家,即便没有工作,祁寒雨穿得也很规矩。西装革履的。
屈延年怕热,他在的地方都冷飕飕的。祁寒雨除了自己屋,总被屈延年叫过去学习。自然就被他关怀备至了。可祁寒雨穿不住衣服,穿多了他浑身难受。屈延年嘴说干也没用。但屈延年是个固执的老头,见到了还是要说道。
事实又证明,祁寒雨浑身贱骨头。没了工作,闲出了毛病。
祁寒雨自恃身体强健,出来工作那几年,经常忙得有一餐没一顿,酒局应酬又多,自然就熬出了胃病。如他所言,已经很久没犯过了。
可这会儿祁寒雨没工作,钱却一分不少往外冒,超前的风险防范意识难免叫他忧思重重。经常背着人到小花园抽烟。他帮屈胤扬白干活,偶尔一两次也出去谈合作。酒来酒往地,祁寒雨就是这么喝出了事。
祁寒雨被送去医院,联系的是屈胤扬。屈胤扬赶过来时,小祁已经被送到了急诊。他没见着人,等了大半个小时,倒是看到人被推出来的惨淡样子。
做完内镜治疗,祁寒雨麻药劲儿没过,还在睡。
屈胤扬阴侧侧坐在一旁。搞这么一出,他交代的零活也轮不到祁寒雨了。
56 | 55屈延年
【关系户】
51屈延年
躺病床上的祁寒雨,脸面苍白疲惫。屈胤扬给老爷子报了个平安。
窸窸窣窣的动静把祁寒雨从昏沉沉里拽了起来。
看到病床旁边有个熟悉的人,祁寒雨又放心大胆地闭上眼。他浑身没劲,想窝囊地再躺会儿。
躺归躺,屈胤扬老伸手摸他。头脸被摸了,腰腹也是。直到摸到痒痒肉,他真是躺不下去了。祁寒雨瞅准时机,掀开了眼皮。
进医院之前,他胃里如同火烧。此时是感觉被人捅过了胃和肠道,洗得过分干净,异物进入的感觉,也并不好受。
祁寒雨越平静,其实也是疼得狠了,不想动。
口腔鼻腔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仿佛会随着他张口,从嘴角涌出来血。祁寒雨乌压压的睫毛上下扑腾,表示自己完全醒了。
可怜的小祁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屈老板停工了。他看屈胤扬阴晴难测,一时也就没说话。而屈胤扬也是沉默无言。
祁寒雨想,屈胤扬很适合去公安线上,摆脸就能搞人心态,拷问犯人一定很有成效。
祁寒雨哑着嗓,一声“我”还没够清晰地出声。
屈胤扬一手还放在床单上,一手移出了床沿。“喝到胃出血,还呕出了血。祁寒雨,我请你过来帮忙,不是想你不要命的。”
“其实这点酒,本来是没事的…”祁寒雨心情烦闷,是有几分借酒浇愁的意思,不过确实没想过自己这么不经搞。
生意场上的老板几个不是精得要命,你要人钱,别人要你命。话术到位,还是要拼酒。祁寒雨看出老板们的心思。把他当乐子调戏不说,以他年轻为由劝酒,祁寒雨分外不想被人看不起,更加来者不拒。
虽然是帮屈胤扬办事,但祁寒雨不能什么鸡毛小事都搬出屈胤扬吧?况且就算是知道祁寒雨替屈胤扬办事,酒局上灌酒,也并不就是为难他。这不是兴之所至么?
屈胤扬身在这个圈子,他也是男人,自然懂他们的这些恶趣味。
祁寒雨在工作场合一向不是扫兴的人。屈胤扬是见识过的,也没再继续说下去。“这段时间你别再往外跑了。老爷子发了话,叫你好好修养身体。”
祁寒雨点点头,想到屈延年无事不唠叨,他十分避讳,“你怎么还告诉老爷子了。”因为人在病中,小祁话里的虚弱听起来有了几分亲昵意味。
“你真怕被他说,这回就知道收敛点了。还是你在借酒消愁呢,愁什么?”
屈胤扬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祁寒雨这么卖力,也是因为促成项目落地有收益,分到他的款也会相对多些。
而屈胤扬衣食无忧,从不会为钱发愁。就没想过祁寒雨没了工作会焦虑到睡不好吃不香犯烟瘾。连屈延年也听信了小祁是“大男人小胃口”。
屈胤扬还是找祁钰问了,才知道祁寒雨的忧思病。
祁寒雨这点太老实,屈胤扬给多他不要,他只拿自己该拿的。小祁给许景山当秘书时,只要他开口,钱方面许景山也不曾苛待。但祁寒雨忌讳,也不想要。所有人以为小祁靠关系捞够了好处,谁知道他还有这气死人的气节?
祁寒雨轻声,“我吃你家的,住你家的,我有什么好愁的。”祁钰治疗的费用屈胤扬都没让他出,祁寒雨把钱留在那,做好日后肯定要还的准备。
“那就好。”屈胤扬显然不信。
“好点了吗?”他这时候才把最想问的话说了出来。经小祁一点头,屈胤扬便要带他回家。胃病本来就得慢慢养的。
祁寒雨早知道他们爷孙一个鼻孔出气,想在医院躲清静不可能。估计回去还要应付祁钰的愤然冷脸,祁寒雨头回生出“关爱也是害”的想法。
“做内镜怎么这么折腾。”祁寒雨叫苦不迭,小声咕哝了一句。现成了林黛玉,虚弱得靠自己爬不起床。被屈胤扬驾小鸡似的驾起来。
屈胤扬不忘初衷,“你还怕难受啊?”
屈胤扬照顾小祁套上衣服,又握着他的光脚踝给穿上鞋。小祁的袜子都不翼而飞了。这趟可真够倒霉的。祁寒雨被屈胤扬搀扶着出病房,下车库。
祁寒雨还是没精神,上了车就闭着眼睛缩成一团。屈胤扬看着怪心疼。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祁寒雨减轻点难受。最后思索之下,先捏着小祁左手虎口处,后又把人揽过来搂着肩。
祁寒雨倒在他肩膀时有了反应。偏头突然睁眼,看屈胤扬。屈胤扬回,“这样睡舒服点。”
“你们家是共同一个脑子吗?”祁寒雨闭着眼,似是无意调侃。
“我们家眼光是差不多。爷爷喜欢你,你能看得出来。这段时间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屈胤扬默然片刻,“既然想要,就不要别别扭扭。爷爷什么都清楚。”
祁寒雨听这样的话可不止一次了。屈胤扬和许绍远都认为小祁是想混个铁饭碗。可小祁想要的也多,他想让谢亦先这样的人没法再对他这样轻怠,也想自己走出一条衣食无忧的路。
借屈延年的好感好一路顺风,祁寒雨心里的关,没那么容易过去。虽然他起初确是这么理想规划的。可老爷子对他很好,好到比他亲爷爷还甚。祁寒雨却动了别的坏念头,路就走窄了。
同时他也知道如果不靠屈家,他早已经跟谢亦先去了北京。他再不长记性,也不能这么任人宰割啊。
病歪歪的小祁回了家,面对他的果然是暴风骤雨般的痛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