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朝惜之看向内室,“倘若封印解开,我当真记不得闻道了,希望你能帮我照顾他一段时日……等他伤好了再告诉他。闻道虽多愁善感,但心思剔透,其实用不了多久就会明白的。”
“朝惜之”
朝惜之打断他道:“好啦!无论缘由如何,若非这半颗灵元的护持,若非玄微将我从乱葬岗带回,我恐怕早就死在当年劫难之下了。就不会有闻道这么乖巧的徒儿,亦不可能入道,见识到如此广袤无垠的世界。”
他握住萧倚鹤的手,指向自己的丹田处,语气越发笃定:“倚鹤,勿要犹豫了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这样对你,对我,都是一个了结。”
第102章 大劫当前 晚上我想吃暖锅。
一道玄影静静地站在通往观花殿的台阶下, 他答应了萧倚鹤,由他去做选择。但等了许久,殿中没有丝毫动静, 他不由皱起眉头,才踱至殿前,突然“轰”的一声!
薛玄微瞳孔倏然睁大。
万丈金芒自殿内迸出,如遮天蔽日的璀璨流霞,缓缓笼罩着大殿深处的一道清秀身影, 四溢的灵光渐渐地被他抬手收拢,只这一瞬间,令薛玄微错觉他身姿都仿佛抽长了几分。
薛玄微望着沐浴在金芒当中的身影, 愣了片刻,唤道:“……师兄。”
最后一线灵光自朝惜之胸膛钻出,朝惜之双膝一软,向下倒去, 被他一掌接住,轻轻放在了躺椅上。而后才回头看去,他依旧是宋遥的模样, 只是褪去了几许青涩, 周身气场沉稳, 灵力浩瀚。
那是曾经属于萧倚鹤的灵元尽数回归。
观花峰上突然的灵光大作,也惊动了此时正在太初大殿中议事的诸位长老, 众人同时向外望去,那流霞般的虹光虽闪瞬即逝,但其中蕴含的磅礴灵力却让众人不住惊骇。
“……怎么回事!”
“观花峰的方向,难道是朝惜之有所突破?”
“朝惜之一向不问修行,只醉心花草琴艺, 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突破至此……不过方才议事前,我倒是远远瞥见宗主御剑而去的背影,或许是”
被薛玄微强行叫来商议,此时坐在角落拿白巾擦拭箭锋的南荣麒突然想到什么,面色一变,嚯地将羽箭插回箭囊。
“南荣门主,你这是……”
南荣麒阔步离开大殿,一步跨上乌有剑,登风而去。
这几日薛玄微和倚鹤孟不离焦的,薛玄微几乎寸步不离,今日却突然赶往观花峰……定是倚鹤醒了,他俩肯定是在一起的!
到达观花峰时,那种熟悉的灵韵仍淡淡萦绕在山间。此处的囚牢结界本就是他与薛玄微共同设下,自然拦不住他,南荣麒纵剑而下,一头扎入了结界当中,直奔殿前。
“薛玄微,怎么回事,这灵力难道是……”
他一抬头,望着好像是“宋遥”,又好像哪里变了的年轻人,一时讷言:“……倚鹤?”
萧倚鹤起身行至殿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望着远处山峦一翻手,南荣麒腰际的乌有剑嗖鸣而去,嗡一声落在萧倚鹤掌心。
他以指震开剑上灵光,挽剑一挥!
太久没有体会过灵脉通畅的感觉,这一试剑便用力过猛,阵阵剑意如波涛荡开,涌向四面八方。掀起山间万叶涛声,哗啦啦响成一片。
殿前几株花被剑风斩下,萧倚鹤忙敛了灵力,哎呀一声,试图捡起花苞接回断茎上。发现断花难续后,才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薛玄微目下一凝,才想上前去,身侧就卷起一道风。
南荣麒一把扑了上去:“倚鹤!你醒了,你都好了?灵力也回来了?”
萧倚鹤被他恶狗扑食似的抱了个踉跄,猝不及防往后一跌,径直栽倒在花丛里,压塌了一片绿意,他扶着腰一阵龇牙咧嘴,嚷嚷道:“南荣麒,别乱蹭,你还小么?”
南荣麒撇了下嘴,抱怨道:“还不是你家的看门狗,连扶云峰大门都不让我进就算了,还让我天天蹲在太初大殿替他听那群长老念叨……难道我还能吃了你吗?”
萧倚鹤闻言瞥一眼薛玄微,又笑道:“你再抱着我,他就要吃了你啦!”
“……见色忘义。”南荣麒哼了一声,往旁边一滚,站了起来。
萧倚鹤坐在一片花丛里,发丝衣领中夹了几片碎叶,他也不急着起身,而是就地将两臂一展,朝花丛外一袭墨袍,俊美无俦的仙长扬了扬手……要抱。
薛玄微眉眼渐渐柔和,屈膝半蹲下身,把萧倚鹤结结实实地抱了个满怀:“有哪里不舒服吗?”
萧倚鹤被他拽起,从容地在他怀里贪恋了一会,道:“有啊。”薛玄微一颗心提起,才要问,就听他贴在耳旁小声说:“灵力暴涨,害我心里热意难以排遣,想晚上跟师弟肆意挥霍一下。”
“……”薛玄微耳缘不知是燥的还是臊的,微微红了几分,放在他腰间的手轻轻地蜷了起来。
萧倚鹤在他耳垂舔了一口,看他浑身一僵,这就笑嘻嘻站直身子,把乌有剑抛还给南荣麒就在这时,殿内叮当哗啦一顿乱响,像是谁打翻了东西。
萧倚鹤脸色微变,拔腿向外走去,还没走出几步,背后扑通跌出一个人影,一道略显焦急的声音响起,带着虚喘:“倚鹤!”
“……”
他头晕不减,扶着桌沿缓了片刻,但在跨出殿门时仍然被脚下门槛绊了一脚。眼看要狼狈栽下,萧倚鹤身形一闪,刹那掠至他身边,攥住小臂将他一把提起。
“朝惜之”眼睛红红的,他手抬至半空,萧倚鹤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朝惜之顿时一滞,总泛着柔情的双眸里藏着一点失落。
这具身躯几乎没什么仙缘,能够入道修行,靠的就是萧倚鹤那半颗灵元,如今灵元被取走,他本该昏睡一段时日休养生息的,此时强行起身,身体极为虚弱,连声音都低若蚊鸣:“是倚鹤吗,你怎么变成这个模样?”
“是我。”萧倚鹤也没有料到他会醒得如此快,扶持他的手微微松开,但见他摇摇晃晃,又只能将他攥住,“你我皆死过一次。你在这具身体里七十年,可曾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什么?可曾看到人间繁华盛景,看到百姓安居乐业,看到弟子们勤勤恳恳,也看到……玄微这些年对他的真情实意。”
“倘若这七十年能让您懂得一点点的情,请您不要为难躯壳里的那个魂魄。”
朝惜之,或者说那半暂时控制了朝惜之识海的残魂,闻言转头望去,一抹似曾相识但已变得高大俊美的身影伫立在原处,他紧紧咬着下唇,沉默了几息。
他听着,胸腔深处却萦绕着淡淡愁涩,一时分不清是来自自己的,还是来自朝惜之。
师徒重逢,萧倚鹤却找不到更多的话题,曾经少时依偎在师尊膝头小眠的画面今日仍能忆起,但仿佛蒙上了朦胧的烟纱,不那么真切了。
“你活着……活着就好。”良久,师尊垂下眼睛,喃喃道,“我会想办法与他剥离的。”
“嗯。”萧倚鹤也不知该说什么,“他身体很弱,在我回来前,你不要乱走。”他想起什么,“内室中是你……是朝惜之最心爱的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