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有南荣麒等人帮忙驱散怨灵,仍然伤亡惨重。但最关键的是此迷障有蛊惑人心的效用,诸人胡言乱语之时,抖落出来的龌龊事比之门人伤亡还要令人唏嘘。
天穹的归墟眼仍在缓缓旋动,萧倚鹤四下一寻:“那孽障呢?”
南荣麒一抹脸上恶血:“什么孽障?”
“找我啊?”一道笑声从檐顶传来。
几人同时回头,只见一抹虚影坐在墙头,他手中抓着一只宁无双的小甲人,正置于膝头拆解摆弄,不多时,那小傀儡就重新组装好了,他勾勾手指,小东西就站起来又唱又跳,还能口吐人言。
此种精密的傀儡技艺,定出自宁无致的记忆,宁无双喝问:“我哥哥在哪!”
虚影笑了笑,又如法炮制地抓来更多坏掉的小甲人,修好后一个个地放在檐上:“不要着急,马上就能见到了。只不过在此之前,我先送这群伪君子们四个字。”
“当年这可是他们送给我的,如今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他们。”
修好的小甲人叮叮当当地沿着墙头跳下来,跑入东倒西歪的人群当中,一个为先,而后十几个一起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父债子偿!”
“父债子偿!”
众人大骇之时,虚影又朝薛玄微温软地道:“薛宗主,我的好师弟,向你提过的那件事,你务必要好好考虑呀!真相如此,你难道就甘心吗?……七日为期,望你早做打算,莫要让我失望啊。”
南荣麒震惊地看过去:“师弟?”
虚影听闻南荣麒的惊讶,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他几眼:“南荣麒,你倒没什么变化,我原以为你要在脸上留疤呢。你那日送我的灵药确实罕世难见,想必是偷了你爹的秘库珍藏吧?只是味道又腥又苦。”
“我什么时候送你……”南荣麒一愣,“你……”
说罢,他身形一化,散做一抹流烟消失于长空。
第100章 何以为道 我即是道
南荣麒惊怒之下回头, 却见萧倚鹤似长长地卸了一口气,一下子倒在了薛玄微怀里,昏昏沉沉地闭上眼去。
即便他身上数道伤口, 累极倦极,下意识中仍在维持着几轮灭灵阵的运转。薛玄微皱了下眉头,抬指在他额心一点,迫使他陷入深眠。
“他们不值得你耗费如此心力。”他道,“睡罢。”
萧倚鹤紧绷的手臂倏然垂软下去, 灭灵阵光华一震,随即迅速黯淡,那些被禁锢在山林中的尸群没了约束, 如蜂出巢,四向奔涌。
与此同时,无数道灵光自四面八方涌来,一朵朵传讯灵花劈头盖脸地砸在诸人身上, 均是留守各宗门的弟子们发来飞信,道各地也相继涌出大批尸群,请求万法会众人回宗驰援。
天幕间的归墟眼仍萦绕着血光, 而地上的小甲人聒噪地叫唤着“父债子偿”。
好似当真是七十年前的灭世之灾重演。
薛玄微抱起沉睡中的萧倚鹤, 一转身, 却被数柄剑刃逼停。
各大门主长老拦住了他的去路,他们看向萧倚鹤的目光充斥着戒备与迷茫, 一场混战,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看起来最可疑的就是这个少年。
方才他与那虚影的打斗众人有目共睹,二人剑法快意纷呈, 但仍有人认了出来,正是“天玑剑法”遗韵。
“让开。”
各家主犹豫了一下,仍站住了:“薛宗主,如今大难在即,太初当与我们同心协力此人身怀异能,身份不明甚是可疑,与那魔头关系匪浅!望薛宗主将他交于道门一同看管。”
“一同看管?”薛玄微视线一沉,“是一同看管,还是一同剿灭?”
“薛宗主此言何意,你我皆是为道门着想……”
许是众人的喧哗吵到了萧倚鹤,他扭头朝里埋去,薛玄微登时压下心跳,将两团灵力护在他耳缘,似一双柔-软大掌捂住了他的耳朵。
随后转过身,把他交到了南荣麒手里,南荣麒一脸懵然地接过,正要问要把他抱到哪里去,突然见面前一泓剑光耀起“寸心不昧”一剑轰开人群,铮鸣啸叫着飞回薛玄微手中。
众家主长老们也算有头有脸,此时膝盖往下的半截衣袍亵裤都被剑光削断,诸人面红耳赤地弯腰拽着断裤边儿:“薛、薛玄微!你”
南荣麒目瞪口呆,紧接着他手上一空:“哎?哎!”
怀里的人还没抱热乎,薛玄微就伸手又把人接了回去,他听着萧倚鹤略粗重的呼吸声,语气不由放轻了:“道门与我何干,我所求只他一个。”
他抛出长剑,正要登上,忽地身后传来一声:“玄微!”
薛玄微回头,见到匆匆赶上山来的朝惜之,他独自一人,身后并未见到朝闻道的身影,可能是路上吃了不少苦,袖口都污了一角,发髻凌乱。
朝惜之依旧是温善和软的模样,他气喘吁吁地跑上来,被石阶绊了两下才走到薛玄微面前,焦急地看着他,又将视线下移,落到他怀中面色虚白的少年脸上。
那一瞬间,他呼吸好像都抑住了几分。
他重伤初愈,又千里迢迢赶赴清静宗,而朝闻道视他为父为师,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离开他身边而眼下他一人独至,朝闻道不知所踪,上山一路群尸乱舞,他自己是如何上来的呢?
薛玄微突然意识到什么,沉声问:“你路上遇见了什么人,都知道了什么?”
“……”朝惜之顿了顿,脑海中闪过那道从天而降的虚影,他望着萧倚鹤的脸庞伸出手,眼底流露出一种令薛玄微极为熟悉的神色,“玄微,我、我可以看看他吗……”
薛玄微浑身骤冷,猛地退后一步,竭力压住手边蓄势待发的剑,他凝视着朝惜之,冷冷道:“你如今是谁?”
朝惜之沉默良久,眼角的失落一闪而过,他艰难地张口:“我……我不知道……我好像想起了什么,我以前是不是做过很多错事?”
他确实不知,养伤的这段日子,总断断续续地梦到一些画面。虽并不真切,但每每醒来都觉心口刺痛万分,他心中困惑,想求答案。
在他感到迷茫的时候,这答案就不期而至
做了几十年的朝惜之,突然之间有人告诉他,他与尘世相隔血海,与薛玄微之间亦负深仇。
“朝惜之。”薛玄微猛地将他唤醒,朝惜之惶惶然抬头,见他目中深幽。一道淡淡金芒落下,在朝惜之双腕上结成两环限制灵力的咒枷,“回太初剑宗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可离开观花殿。”
“南荣麒!”他叫道,“护送惜之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