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1 / 1)

他几乎每走一步,脸色就更苍白一分,最终不得不抬起玉箫,将自己支撑了一下。

有人看到他手中还紧紧攥着一只圆形的包裹,用外袍卷着,同样湿漉漉的,大家心中都有揣测,却无人敢出声言语。

段从远仰头看了一眼,也不禁惊骇地捂住了嘴。

他竟真的……

萧倚鹤垂首俯视四周,见到一张张色彩纷呈的面孔,不由觉得好笑至极,他抛出飞剑一步登上,将包裹体贴地抱在怀中,双臂环住。

待要走,又忽地想起一事,施施然地转回身去:“对了。”

诸门不由倒退一步,看他有如看煞星。

萧倚鹤毫不在意,慢吞吞道:“我就告诉你们一声。今日起,剑神山易主,改姓萧了。吾山广开山门,大迎四方,诸位的贺礼可千万不要吝啬。”

他说罢,潇洒而去。

第98章 为众抱薪 你们丢不丢人?|小修捉虫……

萧倚鹤回到剑神山, 望着师徒曾经并肩走过的山径,只觉腿脚更加沉重,他漫无目的地低头走着,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花海深处,师弟闭关之处。

一张温暖结实的结界笼罩着峡谷,外面的纷乱没有惊扰到此处分毫,他抬手抚上,结界的灵流如触须一般轻轻缠着他的指腹, 仿佛是玄微与他十指交叠一般。

他不知自己还能往哪里去,只好靠坐在结界旁发呆,直到身上的伤口干涸, 最终疲惫地睡过去。

彻底睡足之后,已是三日过去,萧倚鹤睁开眼时,一只画眉正踩在他肩上蹦蹦跳跳。它瞳孔粉青, 左脚略带一点红,正是之前萧倚鹤从冰川草庐中带出的其中一只。

画眉啄了啄他颈侧凝结的血痂,歪着小脑袋打量他, 并不明白他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小东西, 你也要嘲笑我吗?”萧倚鹤捏了捏它的小喙, 拄剑站起,“山上没有什么活物, 你饿了吧?”

他带着小画眉回到寝院,翻箱倒柜找出几块碎点心,画眉蹦到他手心啄了几口酥渣,正挠得萧倚鹤掌心发痒,它便倏忽叼起一块来, 含在喙间扑簌簌地飞远了。

萧倚鹤望着它远去的方向,喃喃道:“你也是有伴儿的呀……”

他恹恹地往床上一躺,拿手臂遮住眼睛,就要继续睡去,忽地一声灵光炸响在耳边。他下意识抄起手边杂物掷去,却听那响声不散反近了,带着一贯惹人发毛的语气

“萧倚鹤,你在哪?你们剑神山太大了,我第一次来,有没有路引?这几个石雕是什么……”

萧倚鹤恍惚一阵:“南荣麒?你进剑神山做什么?”

灵光那头南荣麒正蹲在地上看石雕,被问得一愣,半晌道:“不是你说,让百家携贺礼上来谒见的吗?”

萧倚鹤这才想起自己昏睡前发过什么狂语,师尊一走,剑神山的禁制也随之消散,此时的确是山门大开,广迎宾客的状态。他头疼地捂了下脑袋:“……来了多少人?”

“虽然不多,但差不多到齐了……”南荣麒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问,“倚鹤,你还好吧?那几日我忙着疏散临安郡附近的百姓,未能及时赶去。听说你与你师尊……”

“嘶!”

南荣麒一紧张:“你怎么了?你在哪,我去找你。”

“没事。”萧倚鹤脱下贴覆在身上的脏衣,因布料与肌肤粘在一起,动作一大,揭下了刚刚凝固的血痂,他倒吸一口凉气,用换下的衣物随便抹了一抹,“顺着你那条路一直往上,便是碧霄殿了,我在那里等他们。”

“……”

得知萧倚鹤手刃宗师的消息时,南荣麒正在临安郡安排人手收敛街上尸骸,闻言一顿,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世人距剑神山宗师甚远,对这位传闻中的半仙之人流言无数,唯有与萧倚鹤交好的南荣麒与宁无致二人,时时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这位师尊的模样。

在萧倚鹤自得意满的口吻中,他的师尊生有温柔面,雪霜姿,沉雅柔和,与世无争,是世上对他最最体贴的人。

南荣麒从不敢想象,他们师徒二人有一天竟会拔剑相向。

此时的众人心中均怀着满腹忐忑,这是避世千年的剑神山第一次解开封山禁制,将全貌暴露在世人面前。曾经人们对它的想象,充斥着神秘、宏伟、威严。

然而当他们真正登上碧霄殿的石阶时,却发现此处的殿宇只有寥寥几座,稀松平常,琉璃瓦上已生了冒尖儿杂草,甚至远不如山下几门世家大宗来得奢侈。

碧霄殿宽阔却空旷,大半真容被沉甸甸地压-在一片阴影之中,仿佛让人错觉会一眼看不到尽头似的,几束尘光斜斜映入,隐约映出深处三尊庄严凝肃的三清尊者像。

倘若后人得见定有人眼熟,此殿之古朴气派,竟与后来太初剑宗的太初殿有几分神似。

南荣麒本慢腾腾缀在人群后头,不知不觉就被人攘到了前头去。

这个萧倚鹤行事狂放,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前几日才又手刃其师,将天地异相系数归位,可见功力已纯甄至境,不可小觑。大家都不清楚这位新任的“萧山主”会搞什么名堂,还是让他的老朋友南荣家的小子打头阵比较妥当。

但南荣麒却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地脉渐渐复位,但四溢的怨魂尚未理清,煞气横行,招致了不少妖兽魔物出来;而且天穹阵法阖闭时,有些城镇中百姓生魂被吞噬了一半,如今这些人尚未显露失魂症状,但却是个不小的隐患。

剑神山宗师虽已身死,但后患仍在。

追月山庄下辖的几处城郡亦有遭难,今日南荣麒只带了两名师弟前来,也是因为其他所有人都正在救难之中,无暇分身。

他来时便见这群人彼此眉来眼去,勾勾结结的,想必是有什么想法。

南荣麒清楚这些问题不是靠一个萧倚鹤就能解决的,妖兽和怨魂也就罢了,这五州数万的失魂者如何处理,此事在追月山庄内部也尚未得出定论。

一派认为失魂者终将退变魔化,留之无益,理应涤荡;一派却认为这些人尚属生魂,杀之犯禁,有碍道心因果,应该先行禁锢,再做打算。

说实话,众人心中皆知,所谓禁锢之法不过是缓兵之计,自我安慰而已。只是涤荡数万残缺生魂的因果太过沉重,无人愿意背负罢了。

而且一旦动手,道门在世人心中的形象将会一崩而溃。

今日这群人甘愿被萧倚鹤差遣,以恭贺之名上山来,显然是司马昭之心。

南荣麒属实不想被他们当枪使,不情不愿地被赶在前头走,才被推得踉跄迈过几级台阶,眼角便瞥见阴影深处一点眩白。

只见长阶向上,大殿层层深处,三清尊像之下原本摆放蒲团之处,正正中中地陈了一把雕龙笼鹤的阔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