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论声此起彼伏,不过周遭够乱够聒喋,人们也不怕话音会传进荣临晏耳朵里。
“看把他得意的,这里八抬大轿娶进门一个新娘,家里还偷摸摸地藏着另一个,一天之内娶两个美人,你说他这是什么艳福?”
“有什么好羡慕的,听说杨家小姐从前脾气大得很,如今也不知
被荣临晏灌了什么迷魂汤,竟愿自降身份,同意与他家里表妹一同作平妻,真是转性了。等往后,杨家小姐脾气回来,他们荣家肯定家宅不宁,天翻地覆。”
“啧……此事该不会有蹊跷吧?杨家真是因武将出身不拘俗礼才催促这么快完婚的?连京城老家都不回了,匆匆忙忙给女儿备嫁妆,实在奇怪,按说以前也没有先例啊,杨小姐上面的几个姐姐的婚事,可都是按规矩大操大办的。”
“行了,别在这当堂老爷升堂破案了,就算真的有猫腻也跟咱哥几个没关系,队伍走远了,咱们就别抻着脖子看了,走吧走吧,喝酒去。”
“走走走,喝酒去。”
迎亲队伍走远,街口行人渐渐疏散。
人围聚得越少,几个立在街道中央的年轻人越是突出显眼。
他们方才刚刚进城,一进主道,迎面赶上这波热闹,看到是荣临晏一身红衣高坐马上,几人立刻警惕,悄悄分散匿于人群,之后不动声色,暗中观察。
听完过路行人的议论,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全部汇聚在白衣男子身上。
后者沉默半响,没有言语,但眉目不善,显然藏着情绪。
九秋主动出声,试图缓和气氛:“郭忠留在城中侯守,他一定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公子,你先别急,其中说不定有误会。”
陈复也附和一声:“阿秋说得是,耳听不一定为真,多的是道听途说、人云亦云的事,白姑娘既与公子约定好,她便一定会信守承诺,不会随意再嫁旁人。”
“先回去吧。”宁玦口吻淡淡,面无表情,叫人捉摸不透真实情绪。
他大步迈前,刚走两步,又驻足顿住,转身吩咐陈复道:“你去荣府看一眼,探一探究竟。”
陈复领命:“是!”
第80章 第80章两情相悦
荣府上下,喜事氛围浓烈,红绸彩灯张结,女使小厮忙作一团。
今日众人应对的,不是寻常的娶亲流程,同日进门两个新妇,一个是寄居荣府多年的表姑娘,一个是娘家势力强盛的官家小姐,谁都不可委屈了,故而婚仪用得到的物件都得准备双份,辛苦更是双倍的。
他们临时布置了两个院子,新郎官今晚要先去哪边拜堂,又要先入哪边的洞房,如何妥善安抚两边,简直想想都费脑筋。
幸好这些甜蜜的烦恼不是自己的,都是主子们该琢磨的事,下人们只管安分做好自己的手头事,不必琢磨其他。
吉时到,鞭炮声响,是新郎官带着新娘子到门口了。
下了马,荣临晏面上不再如沉水一般毫无表情,表面功夫还是要做,最起码,顾及大将军王与杨将军,他会对杨氏相敬如宾。
荣临晏探身靠近花轿,伸手牵出新妇白盈盈的细腕,荣家的一众亲朋好友,以及付威带头领来的归鸿剑堂门徒们,见状跻身围簇,往前拥推,纷纷起哄囔着要见见新妇面貌。
新娘子戴着红盖头,闻言娇羞含笑地往荣临晏怀中躲,荣临晏顺势揽上新娘子的肩头,拂手驱赶那些起哄的亲友。
“别乱来,吓着她。”
“是是是,堂主护短,咱们听堂主的。”
虽然荣临晏早将堂主之位正式传给付威,可剑堂的人如今唤他,还是习惯以堂主相称,付威同样如此。
迎着众人的爽朗笑声,荣临晏牵着杨氏的手大大方方进入院门,走向主堂,继续接下来的婚仪。
……
见外面热闹,荣府下人忙放下兰香居未做完的活,趁机跑到劲松阁去向少爷讨要喜钱。
都是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眼下杨小姐已经风光进了荣府大门,谁先与少爷拜堂,成了板上钉钉的事,继续留在兰香居,自然不比到劲松阁去沾喜气得的好处多。
人都走了,兰香居唯独还剩小尤一个。
她拽着喜褥一角,尚未铺好床,刚刚外面锣鼓一吹,与她一同铺床的两个丫头全跑去瞧热闹了,她不满哼口气,嘴唇紧抿,坚持一个人费力把姑娘的新婚床铺收拾好。
但越想越委屈,铺到最后,眼眶一红,眼泪不受控制就要往下掉。
凭什么说好是同妻,同日进府,地位不分上下,结果还是那位杨小姐先进府更享风光,而委屈全留给姑娘受?
人家是正点吉时拜堂,进门后直接住进表少爷宽宽敞敞的劲松阁,颇受荣府重视,可自己家姑娘呢,还要提前被安排出去,在荣家远房亲戚家梳妆出门,毫无十里红妆的派头可言,遭人议论耻笑。
没了亲爹亲娘,单靠一个姨母,能给备什么像样的嫁妆礼,荣家为脸面多添的那几样,在外面晃了一圈,最后婚事一成,还不是要入荣府自己的库。
小尤哀伤一叹,很是惆怅。
想当初在京歧时,连东宫太子都对姑娘倾心,更不要说寻常簪缨子弟里有多少仰慕者,这些人哪个不是名门贵胄出身,姑娘看都不看一眼,如今却被一个区区将军府的跋扈小姐打了脸面,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偏偏姑娘好脾气,荣夫人说什么,她便应什么,根本不想着要为自己多争取。
让她晚点进门,她应;让她迟一步拜堂,她也应;甚至,提前安排她住进荣家的远房亲戚家里,让她从城郊小门小户梳妆出嫁,她也痛快答应。
小尤晚一步知闻消息,气得直跺脚,脖子都急得涨红,简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可姑娘却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泰然模样,情绪始终不见波动,完全不将此事上心,甚至在离开荣府前一日,还……美滋滋的,面上见喜色。
小尤琢磨不透,心里狐疑。
还想再劝说什么,可每每聊及此事,姑娘都避而不谈,岔开话题,并不在意,甚至还有兴致吩咐她取来凤仙花,重新在指上换个花样染蔻。
小尤心里愁得慌,只想等婚事顺利礼成后,再寻机会找姑娘说说体己话,劝她以后别再这样只顾为他人着想,傻傻的叫自己吃了亏。
收回思绪,小尤继续埋头铺床,她仔细将鸳鸯锦被舒展平整,动作一丝不苟,之后又敛挂薄纱床幔,检查果盘,擦拭妆台,挪移烛架,力求完美。
就算兰香居只剩她一人出力,她也绝不会叫姑娘这屋比劲松阁的喜房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