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用过的方子同录下的脉案都在这了。”耳房中,匆匆赶到的萧御医拭着额角的汗,双臂抵在厚重的书册上,“您吩咐的事我已经办妥了,这十二张方子差不多就能应对陛下可能突发的急症了。”
话说到一半,萧御医意识到自个光顾着放东西,忘了行礼,忙俯身。
绯袖探了过来,用力将她扶起身,唐笙将她推至圆椅边:“坐,不必行这些虚礼。”
时间宝贵,唐笙也不愿说太多废话,抢在萧御医开口前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我想着,陛下用的方子不能乱换了。周院判拿掉了,太医院一直缺个主心骨,我想同陛下商议一番,正式提你到那个位置。你还要哪些副手,我也一并记下,陈奏陛下。”
萧御医在两个月内已连升四阶,连她带的恩粮生都转为了医官。她入太医院不算久,医术也算不上最精进的,唐笙想把她拔到主位上,她实在是觉得自己有些的不配位了,便出声推拒。
“你是觉得配不上么?”
唐笙浅笑着望着她,萧御医对上她坚定的眼神,顿时生出种被光亮照透,显出原型,无处可逃地惭愧感来。
一年前那个唯唯诺诺,被御林司审得默默垂泪,需要她边缝合伤口i边安慰的小宫娥似乎已经是上一世的人了。
权力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同样是坐着,唐笙的语调里也没有威慑和恩赐的意味,但只要望向她的眼睛,萧御医便能觉察到稳操胜券,无畏险阻的气魄。
“是。”萧御医应声,垂下头。
“治疫救民,在旁人都不敢豁出去救治陛下时出手了。”唐笙温声鼓励,“为何觉得不配呢,那些人有你这样一往无前,正直无私,安邦济民之心吗?”
萧御医不答,唐笙也不追问。
她边阅览药方边等待她的回答,留意到她的神色稍有变动,唐笙添道:“陛下用人,从来都是不拘小节的,今日之我,未尝不是来日之你。”
萧御医僵了僵。
唐笙没有抬眸,搁下纸笺后,又从自己怀中摸出了预备好的药方。
“这是我闲暇之余琢磨的,细致处必定是有毛病的,还劳烦萧大人为我瞧一瞧。”
“遵命。”
萧御医接了,余光里瞥见窗边形似方汀的朦胧的人影。
“唐大人,时辰不早了,我明日再给您答复。”
唐笙颔首,萧御医打起风挡,瞧清了门扉边的人,喉头一紧。
裹着裘衣的秦玅观小半张脸掩在绒绒的衣领中,素色的锦缎衬得她同天上月那般清贵。
“陛”
萧御医刚张开嘴唇,秦玅观便用食指抵住唇畔。
这情形和一年前的有些像。
陛下当时也是立在风挡前,周遭静得只剩下了风声。
只不过这回,陛下没有转身就走,而是静静地等待,好似要给唐大人一个惊喜。
萧御医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飞快退下。
方汀则在秦玅观的示意下敲门轻唤:“唐大人,膳温好了,要传吗?”
耳房内的人应声,方汀打起风挡,示意宫娥们入内。
彼时唐笙还忙着分析药案,意识到不对时窄小的屋内已经挤满了端着漆盘的宫娥。
“这排场也太大了,用不着这般。”唐笙抬眸,迎上方汀的视线,“撤下去吧,我用不完。”
方汀扬着笑,招呼宫娥放下东西。
靠窗的书案上,连片的医书和摆件都被收走了,膳食摆得满满当当,唐笙忽觉局促,抱着药方转到榻边瞧。
风挡落下,木门吱吱呀呀地响了。唐笙知是她们退下了,兀自摸了个门钉饼啃了起来,眼睛还落在纸笺上。
瞧着瞧着,面前压下一道黑影,肩头也覆上了什么。
她抬首,对上了秦玅观藏着温润笑意的眼睛,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咽下饼子。
“忙什么呢。”秦玅观抽走了她手中的东西,十分霸道,“连用膳都顾不上了。”
“什么时候醒的?”唐笙牵上她的手,试探温度,“手怎么这样凉,我方才同萧医官说话时,你一直在外边?”
秦玅观不说话只瞧她,好似在责备她的忽视。
“你藏得好呢,我还以为门外是方姑姑叫我用膳呢!”唐笙擦干净手,掌心裹住她的手,“叫人告诉我一声就行了,何必亲自来呢?”
“都是油渍,太黏糊了。”秦玅观嘴上嫌弃她,指腹却不住地摩挲她的手背。
唐笙顺势扣住她的指节,拉着她坐到身侧:“醒了就快用膳,用完膳就暖和了。”
顿了顿,唐笙又凑了上来,轻嗅了两下:“身上药味浓,药喝完了?”
秦玅观脱了裘衣,露出了一身月白色的圆领袍,捏了捏她的鼻尖:“真是狗鼻子。”
“穿上,穿上,快穿上!”唐笙抓着她的裘衣着急忙慌地拢上,“知道给我披衣裳,自己就忙着脱了?”
“这叫我怎么用膳。”秦玅观轻声埋怨,“裹得跟个粽子似的,举箸都难。”
唐笙扣好结带,拍拍胸脯:“我喂,保管把您喂成球。”
秦玅观:“……”
腻了会,她们终于用上了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