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1)

“不,”周檀否认,“只是如今与他有共同的敌人罢了。”

曲悠回想了一下方才宋世琰口中的赞许,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

宰辅傅庆年之女傅贵妃得皇帝宠爱,他自然是希望贵妃所出的九皇子为储,九皇子如今年幼,若能继位,傅氏一族便可煊赫百年。

与宰辅斗得水火不容的执政高则做过太子太傅,是名副其实的太子一党,高则想要拉拢周檀,多半就是太子的意思。彭越是傅庆年安插在典刑寺的心腹,周檀设局将他拉下水,不管是否代表着接受太子的示好,都于他大有利处。

而德帝要罚周檀,估计也不是因为他散布的自己荒淫好色的谣言,而是疑心他已投诚太子,为表孤臣忠心,他不得不结实地挨了一顿庭杖。

曲悠想到这里,轻轻松了手,周檀迟疑了一下,把手拢回了宽大的袖口当中。

“你方才看见燃烛楼之前,想对我说什么?”曲悠回忆他方才情态,问道,“你说,是我对他……”

这次周檀沉默了许久,直到马车快行至府前,才说完了这句话:“是我对他报了不切实际的期望。”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曲悠听得一头雾水,还没开口问,周檀便道:“待我伤愈,你同我一起去跟艾老板道谢罢。”

他挨了庭杖之后,被恩准五日不用早朝,贺三日日上门送些紧要公文来,不过刑部近日没什么大事,坠楼一案经由三司会审,刑部抽了梁鞍之外的一人接手,只等宣判。

柏影上门一次便匆匆离开,只道太子赏的伤药甚好,不需他另开药方,他近日忙着开药膳铺子的事儿,没空多待。

贺三和德叔手不精细,上药的活儿只得曲悠亲自干,周檀推辞了几次,便也不再坚持。

芳心阁众女不方便上门拜会,曲悠去了一趟,为众人送了些银两,安排父母尚在的回家,父母不在的,则自愿由艾老板安排做事。芷菱和丁香都去了柏影新开的铺子,听闻柏影甚是乐意,三人一时也相处愉快。

这几日可算是穿越之后曲悠过得最轻松的几日,她几乎没有烦忧,也无压力,除了回曲府时被曲承拒之门外,一切都算顺心。

只有周檀如往日一般,就连上药时都不肯与她多话,曲悠现如今摸清了周檀的脾气,有些懒得理他反正此人多疑多思还性情别扭,若是怀疑她上药也是不怀好意,那就让他自己难受去吧。

*

永宁十五年初秋,典刑寺、御史台并刑部查清了汴都上下瞩目的坠楼一案,奏请上听。典刑寺卿彭越好色狂妄,逼良为娼,禁锢众女子于芳心阁中侮辱加害,并行权色交易,牵涉朝堂上下官员共六十一人,罪行恶劣,彭越被褫夺官位,流徙边疆,即日动身。

曲悠换了男装,混迹在刑部围观告示的人群当中,感觉自己的手在抖。

众女受辱多年,不计多少条人命,加之谷香卉拼尽全力的一跃,晏无凭费尽心思的两年,以及她不顾体面的状告,最终换来的,居然只有轻飘飘的流徙。

她今日来刑部,本是为了接作为人证暂扣的晏无凭回去,但她神色恍惚地从人群中离开,来到后堂之时,对方却已经离开了。

桌面上留下的信笺只写了四个字

不必寻我。

作者有话说:

改了文名QAQ不要不认识我~

第29章 燕归来(九)

◎相救◎

燕归来(九)

晏无凭自那日起便失踪了。

周檀按着自己的眉心,端坐在书斋当中,黑衣人低声在他面前说着话,声音沙哑。

“继续找,”周檀合上了手边的案卷,疲倦道,“她孤身在外,傅庆年和彭越未必肯放过她。”

“是,”黑衣人应下,没忍住多问了一句,“审判已下,晏姑娘为何会出走?或许她留下字条,只是想就此别过呢?”

“不会,”周檀答道,他抬眼看向对面的黑衣,“艾老板不曾对你说过她的身世么?”

黑衣摇摇头。

周檀握着手中的竹制毛笔,难得发呆,笔尖一滴墨落在了纸页上,黑衣人见他不想多言,连忙转移话题道:“前几日我快马去了一趟金陵城,白老托我将此物带回来还给你。”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沉香木盒子,轻轻放在了桌上。

周檀持笔的手一抖:“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这样东西太过贵重,并不能收,未来若是任氏上门去谢筹钱之功,他不会将你供出来的。”黑衣人回忆着道,“白老说,银钱并不重要,希望您多关照十三郎。”

“嗯,你照例每月去寻春娘子,请她转述十三近况,辑录给白老即可。”周檀嗓音微哑,他伸手拿过了那个沉重的沉香木盒子,轻笑了一声,“罢了,择日我再登门道谢罢。”

“大人,白老一点拨,我倒明白了。”黑衣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即使他刻意伪装了自己的声线,还是能听出来有些抖,“您为了给陛下表忠心,故意让任氏一族记恨您、和您决裂,上次我问您,为何不告诉任氏的大公子……原是如此,他们若是知道了,若是谢您,陛下捏住了这软肋,更不可能放过任大人了。”

“我说过了,”周檀语气沉沉地唤他,声音听不出情绪来,只带了一二分威慑,“此事,不必多言。”

书斋之外突然传来一声竹叶抖动的声响。

黑衣这一惊非同小可,还不等周檀阻止,他便一把擒过了门口的青衣男子,扣着他的脖子将门关上,腰侧的刀应声出鞘,周檀在他身后喊道:“黑衣!”

黑衣把刀架在来人的脖子上,转过头去,周檀看见了曲悠带着愕然的面庞。

“大人,他听到了。”

“无妨,放手罢。”

周檀走了过来,亲自将他的刀往下压了一压,黑衣只好不情不愿地收刀入鞘,仍旧觉得不放心:“你为何私自闯入书斋?”

“周檀,”曲悠却没心思理黑衣人,颤着嗓子唤他的名字,“你们所言,我听到了。”

周檀的表情凝滞了一下。

她听到了。

曲悠挑了个空闲,想来询问他一句晏无凭的情况,没想到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二人在说话,她身子轻,平素走路就没什么声音,黑衣人情绪激动、周檀有些走神,居然都没听见她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