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与夫君毕生所得,尽在其中。
若能昭雪,妾必当结草衔环,以报恩人大德。
亡人欧菁,拜上。
啪……
云墨生眼眶里坠下一滴泪,落到纸面,将最后一个字的墨色,晕染开一片,将那个字,一点一点消融。
“无一不恶。”
短短四个字,让人顷刻之间,便易地而处,了解魏双与欧菁是处在怎样的群狼环伺的绝境中。
无边的酸涩与悲哀,透过薄薄的信纸,蔓延全身,云墨生已经想不起来,自已有多久不曾被这样的至情,牵动心肠。
欧菁存了必死之念,更不知是在怎样的艰难下才找到了机会,为魏双匆匆扫了最后一次墓,所以,就连那封手书,也来不及亲手烧给魏双。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引用陆游《钗头凤》】
凌卿羽眼神颤动,显然也是极受触动,抬手,轻轻拂去了云墨生腮边的泪珠,道,“以命相托,必不相负。”
欧菁与魏双是如此。
他与云墨生,也是如此。
“青峰门……”白淼愣怔地看完全信,人全然呆住了,“是青峰门的人害了魏双师兄和阿菁?!”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白淼深受打击,“魏双师兄可是他们的亲弟子啊!!他们、他们怎么能……”
“畜生!果然、果然是他们!!”
谢安澜咬紧牙关,手指成拳,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将土面震裂开层层皲裂,而他却全然不知疼痛一般,任由指骨的擦伤,汩汩涌出鲜血,一点一点滴落进土壤,将土层染成深色。
“信……对了!还有一封信!”谢安澜猛地抬头,望向书册,“阿菁说她还留了一封信,那里面才是她要告诉我们的线索。”
云墨生抿了抿唇,他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将剩下的两册书展开,果然寻得了两封书信。
“这封应当是阿菁姑娘遗言,嘱托替她烧给魏公子。”云墨生轻轻展开那信,上书只有几个小字,言明是呈给魏双。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了碑前,将信纸的边缘慢慢靠近了火堆的余烬,任凭那火星跳跃其上,蔓延开来,然后将信纸吞噬。
云墨生无意探知旁人隐私,只是星火燎原,一点点吞噬信纸,却没有显出半点墨色,纸上,似乎没有字迹。
正当云墨生心头微诧异时,那火星朝上攀延,烧噬,吞没了唯一的一行小字。
那信中,只有一行字。
‘此心安处,便是吾乡。’【引用苏轼《定风波》】
云墨生怔了一怔,旋即唇角有些难过地弯了弯。
情之所至,生死无边。
抬腕,又捏了三炷香,按阿菁所说,轻轻立于魏双坟前,云墨生方才起身,缓缓打开了那最后一封信。
这封信与先前的第一封,行文执笔全然不同,若非知晓,简直叫人不敢相信是一人所书。
若说前者是爱与悲哀交织,缠绵恩怨,那这封展开,便是极尽冷静、犀利,一点一点,将这些年她收集的所有信息,都铺陈开来,清晰详尽。
“魏师兄灵力毁后,至此,方不存死志,然而我多次询问当日情状,诸长老皆闭口不言,只说意外,就连师兄本人,也对如何受伤、如何毁丹全无印象,此一怪也。”
“既存疑心,我便联系安澜一同,私下探查,果然在入门弟子记档中发现蹊跷,师兄出事的前后短短四载之间,毁丹毁容,意外身亡的青峰门弟子数目竟有二十余人之多,且均天资不凡,此二怪也。”
“我与安澜查探,虽行踪隐秘,然却仍旧引起长老侧目,为免灭口,只得按下不提。”
“又过数月,偶然听闻炎城少公子受罚,病情严重,青峰门为炎城附属宗门,宗主与长老理当拜谒,并一同携带数位弟子前去,本与我无关,然而一反常态,宗主竟与师兄一同前往。”
第 161 章 开棺验尸
“我惴惴不安几日,幸而师兄安然回来,只是归来当日,他神色极其异常,我再三询问,他方才告知。”
“师兄灵力尽失,金丹也毁,本命灵剑也一同封剑,再无动静,然而他却言,当日拜谒炎城少公子时,他的本命灵剑,却灵力窜动,意欲出鞘。”
“那日,我方才得知,沉疴多年,师兄竟从未有一日忘却当年经历,只是,他千万不该,没有同我商议便独自前去寻找宗主并长老。”
“师兄,一去不返。”
“宗主只有寥寥几句,言师兄心存死志,自刎而亡。”
云墨生分明看见,这四个字的笔触与前面行文截然不同,颤抖异常,那纸边缘,更是染开了数道泪痕,显然,行至此处,欧菁已悲恸异常,不能忍情。
白淼更是抽泣起来,一把一把抹着眼泪。
云墨生垂了垂眸,接着向下看。
“我连师兄最后一面也未曾见上,我早知宗门上下心狠,却不知,他们竟连师兄弟子身份也意欲去除,不但将他匆匆下葬,还埋在了一处偏僻乱葬岗,我再三追问、逼迫、甚至以命相搏,皆不得。”
“最后,殊死一搏,以弟子名录相迫,方才寻得师兄埋骨之处。”
“师兄坟前简陋十分,唯有孤坟一座,一方石碑,师兄已死,我哀恸异常,数次割腕,欲要前往地下相陪,然而每每思及师兄未报之仇,我不甘心。”
“师兄,绝非自尽!”
“我与师兄相伴十几载,早已心意相通,虽未行礼,却视彼此为道侣,他曾对我立誓,此生,绝不舍我先去。”
“师兄为人,一言九鼎,从不食言。”
“自此,我强打精神,寻找线索,终于,在数年弟子记档中发现另一处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