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发现,每次都会?让王静姝感到新奇,甚至从心底生出些?邪恶,她爱死这种会?害羞,又俊美,还容易将反应显露在脸上的郎君了,这让她不受控地想去瞧更多。
她双眼?微微上抬,用眼?睇沈遐洲,明媚带艳的容色显得更柔婉动人?,连语气都有些?放低的难过和诱哄,她道:“不懂就?不能关心表哥,瞧瞧伤势了吗?”
她从来是个大胆女郎,尤其是在发现别人?退后一步时?,她只?会?抓住机会?地得寸进尺。
此时?也是如此。
她的兴之?所在,压过了她所有的踌躇,她前所未有地为?自己的发现感到兴奋,感到震颤。
她如一个寻到玩具的顽童,一旦抓在了手中,在兴趣消散前,便不会?放手。
她也庸俗至极,她就?喜爱好看的郎君,尤其这个郎君还在片刻前相救过她。
积压在一起的情绪,让她定定望着沈遐洲,眸色多情又潋滟。
沈遐洲被盯得敛目,只?觉王静姝盯人?的功力大涨。
过往的小女郎为?达目的,也会?这样长久地盯着一人?,可?那时?女郎还小,满眼?都是纯净和执着,便是再多点情绪,也不过是担忧,或许还有怜悯?
“怜悯”二字一跃出脑中,他陡地撩眼?,眼?睑被压出薄而长的褶线,眼?尾却平整冷淡,这一刻,他好似抽离了羞赧,又变回了那个矜贵疏淡的郎君,他试图从王静姝眼?中读出更多的情绪,也企图辨别她的关心是真情还是假意?
她无疑是真情的,可?那真情流露的眼?波中摇曳的是自己的脸庞,沈遐洲便懂了,王静姝好他的色。
他有些?想发笑,一种愉悦又带着些?捉弄恶意的发笑,这是他心底最真实的情绪,然?显露在脸上的却是一种端正腼腆,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羞赧:“回府再瞧。”
王静姝茫然?眨了眨眼?,继而泛起星落平湖一般的点点光亮,沈遐洲的意思是回府再让她瞧伤势?还是回府再让医师瞧?
看他害羞的模样,想来定是后者了,不过她也确实瞧不来伤,可?她也确实被沈遐洲现在的模样吸引,她轻咬了咬下唇,试探提出:“表哥因救我而伤,回府后,我照顾你吧?”
她目有感谢、愧疚,还有一种隐秘的期待,她不是教条框出来的贵女,她大多数时?候都被喜欢或是不喜欢的情绪牵着走?,她甚至不清楚自己在期待什么,只?知道想这样做而已。
所以,她也这般问了。
沈遐洲还在不着意地观察她,观察她与过往的不同,观察她到底有几多情绪,直到他听见她说想照顾他。
目中几多复杂,心中又几多意动,他想起昨日,女郎靠近,鲜艳衣裙同他素衫交叠,想起,女郎喂药倾身一瞬,腰肢纤细,更后知后觉地回忆起,搂在女郎腰后的触感,细软无比。
不受控制般的,耳廓热了起来,不是方才有意为?之?的羞赧,而是真心实意地想地有些?发热了,王静姝到底知不知道,她已经不是小女郎了,她身姿曼妙,含苞欲放,她想如何?照顾他?
还是只?陪他说说话吗?
他想要?更多一些?的照顾。
“不行吗?”久得不到答复的王静姝问。
沈遐洲眸色沉暗,眼?睑下阖,嗓音有些?微弱,回应:“好。”
两人?独处并没有太久,郑大郎封了草场入口,赛场上不少没有及时?退出的世家子弟们不禁气急大骂,既骂郑家,也暗骂沈遐洲。
但沈遐洲的主意无疑是有效的,这些?郎君女郎们虽不服气,恨郑家和下令的沈遐洲罔顾他们性命,可?当他们不再乱跑尖啸时?,混乱和伤亡都在减小,尤其是少了最为?领头的白牛,其他的赛牛,舆驾在的,便强拉驯服,连舆驾也脱落了的,便用绳索套住,数十刀戟同时?缩圈围刺。
混乱止了,但也有许多的问题冒了出来,例如,郑家杀的可?都是一些?世家子的宝贝赛牛,李小郎君当时?跑得快,可?回过头来瞧见自己的宝贝“赤牛将军”死了,痛哭不已,郑大郎不得不去安抚,道日后寻得了极好的赛牛一定给李小郎君送去。
再则,沈三郎上一刻还面色颇好地送走?家中两位女郎,转过头来,就?同郑家要?说法,如有人?推了他家中表妹,一定要?郑家查出是何?人?来,否则,他受的一身伤,绝不绕过郑家。
沈三郎是什么人??他母亲可?是如今真正执政的漱阳长公主,当时?用他名头镇压世家子时?有多好用,这时?就?有多难缠。
便是没瞧见到底是何?人?推的王娘子,也得将当时?在彩棚侍候的奴仆审过去,除此外?,还得不得罪人?地从贵女当中打问。
翌日,郑家大郎亲自登门看望沈三郎,除为?他送暗害王娘子的女郎字条,还带来了一道“牛心炙”赔罪,道是昨日白牛的牛心。
那白牛是郑大郎费力从外?邦得来的,驯养许久依旧野性不消,昨日来客颇多,又有意显摆,才与旁的赛牛一同安置在了牛棚,许是往来人?过多,又兼之?奴仆看管松懈,让白牛跑出了牛棚,闯入了草场。
即便白牛闯了这般大的祸,他仍旧心中不忍,请畜医为?白牛诊治,得到的结果却是白牛内脏具裂,强活着也不过是吊着一口气。
郑家家主得知郑大郎竟然?为?一头牛可?惜,也不知重视同沈三郎的赔罪,直大骂了郑大郎一盏茶。
“我怎就?生养了你个没成?算的,不提沈三郎独战赛牛的英勇,就?是那当机立断的果决也不知比你强上多少。”
郑公气得唾沫都喷到了郑大郎的脸上,“沈家子弟便是没有长公主这层关系,也没有一个是差的,更何?况沈三郎还有如此心性,日后怕是不凡,你去将那头牛宰了,去沈府同沈三郎道谢致歉去!”
郑大郎便是这样被骂来的。
其实经过昨日被骂,郑大郎心中也有些?醒悟,尤其是今日没少听各世家对沈三郎的议论?,更是看清,用不了不久,沈三郎怕就?不只?是个挂名的少师了。
至少昨日受恩的人?家,是绝不会?再反对长公主对沈三郎的偏心。
郑大郎心中想得颇多,可?面对小他足有八九岁的年轻郎君,实在有些?不知如何?恭维,还有些?觉得丢人?,他虽不过是个小小的车府令,可?也已算是入朝为?官,可?再看沈三郎的姿态,足像现在就?已是他长官了似的。
少年郎君,反复看着那张写有一女郎名姓家世的字条,眼?神晦暗,这是一个三等世家的女郎,叫宋惜玉,那日便是她推了王静姝。
若非王静姝没有在那一刻便被推倒,若非他到得快,他几乎不敢去想他会?见到怎么样的画面。
过往在建业,乃至王静姝刚入洛阳时?,他多次想过,这样气人?又弃过他的女郎,掐死就?好了,掐死或许就?不会?总让他心中烦躁。
可?死亡真的来临时?,他心中窒息不已,甚至不敢去回忆那一刻的惊险。
不管是记忆中的王静姝,还是现在,乃至以后的王静姝,她即便是气人?也好,也该是活蹦乱跳的,而不是险些?被人?害了命去。
他无形中散发出的气场,和显露出的阴鸷,让郑家大郎心中突突更甚。
然?下一刻他望过来时?,又是那么和善隽雅,他似才发现一般惊讶:“郑郎君还在呀?”
郑大郎几欲吐血,他好似明白为?何?沈三郎的名声总不如沈二郎了,这是个只?可?远观,难以近交的郎君,他起身告辞。
沈遐洲也并不挽留,他看看天色,觉得王静姝快过来了,而星泉也在这时?为?他送上汤药。
星泉将药放在桌案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地退立一旁,却仍旧收到郎君不悦的眼?色,他不敢相信地睁了睁眼?:三郎这是嫌他站在这里都碍眼?了?可?二郎嘱咐他要?看着郎君每日将药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