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1 / 1)

到那时,洛京极周边郡县,真?的能容得下?吗?数万甚至数十万的无居、无耕地, 又不从事生产的流民?,便是一人一碗稀粥也是极大的耗费,城中粮价还会只是翻上一倍吗?

且除去饥饿,还有严寒、疾病,会不断有人死去的!堆积的尸体要?如何处理?光靠掩埋吗?

光是能想?到的这些,就已?令王闻俭后脊发寒,唇都?有些颤:“六娘,怎么办?”

“收拾包袱,回建业去。”王静姝道。

“六娘,我没开玩笑。”王闻俭简直要?哭了,“你说,我若是告诉父亲怎么样?他们这些大臣总该提前为此做些商量吧?”

王静姝盯视王闻俭,并不阻拦他去寻王瑞。

王闻俭在她得盯视下?,陡地泄了气,他被养得天真?,但非全然是傻子,他是奉上峰的命驱赶流民?的,那上峰又是受谁的命?

大批的流民?聚集洛京城周边,难道朝中真?的就无知无觉吗?

只有一个可能,什么都?没有现下?天子登基第一年的祭天重要?,且洛京城中也多?的是世家豪奢之族,死再多?的人,也不会死到自己的头上,也不会自家没粮吃,既如此,流民?而已?,赶走便是了。

若主?动去提及此,说不得要?惹上麻烦,万一帝王还要?从自家募粮募钱去捐给流民?,那不是得不偿失?

只要?一人不提,除非事态扩大到难以挽回的地步,便再不会有人主?动去提的。

这便是如今的大绥朝堂。

“七郎,我是说认真?的,你现下?就可以回建业。”王静姝见他似想?明白了什么,蔫了似的失去精神,斟酌地又重复了一次建议。

王闻俭与她不同?,他比她更天真?,也更善良,更没有做好迎接一个即将乱了的大绥到来。

而她,很早在长公主?仍掌权时,便懵懂地经历过一次百姓饥饿、流离失所 ,聚在一块发生暴动后又被镇压的事件,且那时,还只是小规模小范围的事件,大绥也仍能将事态控制住。

可如今,便是阿父同?她分析过,猜测过,也难料将来会如何,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南地一定是最后一块净土,要?乱也只会从北地乱起。

王闻俭早日回建业,或可少一些痛苦。

王闻俭明显听出了王静姝话中将她自己摘出外的意味:“你都?不走,凭何让我走,我还会比不得你一个女郎?”

“别忘了,我如今身上可还担着职。”

“再说,我走了,谁给你打?听外头的消息?还有你那沈三郎的消息?”说着,王闻俭压低了声?问她:“六娘,你说实?话,你光让我走,是舍不得那沈三郎吧?”

王静姝白他一眼,觉得他聒噪,但王静姝毕竟见过一次流民?的安置处理,多?上些许经验,扎堆的流民?聚在一起,疾病是难免的,但更要?防的是疫病的产生。

王静姝不是善良到谁人都?想?救想?帮的女郎,她本质是同?许多?世家子一般的自私,在帮助他人之前,她想?更多?的永远是自己。

她命竹苓将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搬了出来,让王闻俭替她买足防疫的药物,还有一些粮食,再有余的才补贴给王闻俭,任由他去行善。

王闻俭早就因过多?的善心囊中羞涩,见得王静姝搬出的钱财,顿时神色飞扬。

王静姝实不放心地一再叮嘱,才交给他去办。

送走王闻俭,王静姝瞧着自己少得可怜的零星碎银很是发愁。

竹苓却面带笑地要?替她收起。

王静姝不让,哼她:“你娘子我如今怕是连你们的月钱都要?发不出来了,你就不担心吗?”

竹苓摇头,笑意更深道:“婢子却是觉娘子如今越发可靠了。”

想?往日,娘子同?七郎君那是一起闯祸好玩乐的主?,现没想?,瞧着竟是先稳重可靠的那一个,银子没了又有什么要?紧的,若真?有疫病流行,娘子准备的东西才是能保命的。

王静姝怔愣一瞬,恍然惊觉自己竟真?是成长不少,昔日的她可根本不会去深想?这些,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她也不过是努力掌握自己命运罢了。

她若从一开始就是个乖顺女郎,怕早就是一副红颜枯骨了。

然她如今仍活得好好的,那她便什么都?不惧。

笑意自她颊上绽开,既张扬又炽如日,无所顾忌的女郎盛美非常。

*

晨风拂面,万象宁静,但场面排布却广阔极了,只见帝王着十二章纹祭服,群臣排列,各仪仗队使执幡肃立,望之隆重繁复。

祭天台高数十丈,每一层陈设皆讲究,祭品、器皿与各种礼器,多?达上千件,而祭天台的最上层,共设七组神位,每组神位都?单独搭有神幄。

最中间?设有祝案,为帝王拜位。

台阶下?,更是排列着编钟、编磐等?诸多?乐器组成的中和韶乐。

时辰一到,八音迭奏,玉振金声?,帝王步行起驾,群臣相随,大典正式开始。

无论是迎帝神还是奠玉帛、献礼……每一仪程乐人都?需奏不同?乐章,舞者随之,领舞主?祭尤为特殊,还需为帝王奉酒献爵。

所有仪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然及至于送神之时,天际忽现惊雷震动。

参祭者皆受严格训练,一点意料外的动静本不该令他们乱了阵脚,可无故惊雷,还是这样重要?的时刻,从来不是什么好寓意,尤其惊雷一声?响后,还不曾停止,又接连数响,一舞者惊乱下?竟错了步伐,错了列位。

陈雍的面色难看到了极致,一应相关寺卿也不由渗出冷汗,坚持至大典结束,所有参祭之人皆跪下?请罪。

好在有机敏能言的大臣高呼:“陛下?,此乃惊蛰之雷,是好寓意啊!”

“惊雷始,万物生,陛下?好福气。”

惊蛰是为二月,可现在分明是冬月,这解读实?属牵强,但大祭涉及的除去太乐署的乐工舞人,各司官员也不在少数,诸人便是为己,也纷纷上言是好寓意。

也由不得陈雍不信,他若不信,那就是他作为天子的错,没有做帝王的会允许不好的谶言落于己身,他甚至得感谢一开始高呼的臣子。

在众人一声?声?高呼好寓意中,他面色稍缓。

但在祭天中出错的乐工舞人,皆被看押,只待过了祭期再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