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1 / 1)

可巧不少南地士族如王瑞一般迁去了洛京,这?位置也?便空了出来,王斐如声名本就远扬,他愿意?出任,这?位置也?便轻易落到他手中。

而到了此时,王瑞即便察觉了王斐如“中风”的?猫腻,也?不会阻拦王斐如,盖因无人会嫌自家掌控的?势力范围扩大,甚至同王斐如书信中商量如何?以建业为依托,控制淮水一线。

王静姝并不关?心伯父与父亲传信中的?内容,她每每期待的?是王七郎的?来信,她总能从中觑见些洛京的?形势,还有她最为在?意?的?那人。

王七郎最不乐意?替王静姝打探沈三郎的?行事与近况,可耐不住王静姝的?恳求,捏着鼻子般地每回?来信都会带上沈三郎几句。

初时,他只毫无铺陈地言上一两句在?哪碰见过沈遐洲,亦或是听得些什么传闻,顺带写入了信中,每每这?样少得可怜的?话后,还要十足怨念地叨劝上王静姝一番,道?这?样被新帝监视得毫无自由可言的?郎君早点断了念的?好。

可忽地有一日,王静姝收到的?信,署名虽还是王闻俭,信中的?字迹却明显换了人。

看着那熟悉的?字迹,王静姝拿信的?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自太原一别?,春逝夏消,她根本不敢主动同沈遐洲联络,她知沈遐洲回?洛京同为质没甚区别?,几乎可想?的?境地,她即便有心给他送信,信能否到他手中?又可会被人察看了信的?内容?

而她又可会给家中带来麻烦,引得大伯又盯上她?

种种阻隔,他们默契般地不让彼此为难。

王静姝睫毛轻颤,手指仔细展平信纸,一点点看入信中内容

卿卿:

意?映卿卿如晤,吾至念汝,虽阻山海,思念未断,至与汝别?,已涉一春,常感度年,然吾做此书,不知卿卿念我?亦如是?吾至爱汝,即为阴间一鬼,也?难弃卿卿,若入卿卿夜梦,愿卿莫惧莫离。

书信极短,可又鬼气森森得令人又气又想?笑。

沈遐洲这到底是思念她还是威胁她呢,这?是做鬼也?不放过她的?意?思?

告诉她即便做鬼也?要入梦与她纠缠!

这?信一眼便知决计是出自沈遐洲本人之手,脑中甚至能浮现出沈遐洲做此信的?模样,苍白病态的?面?庞,阴郁戾气的眉眼,偏又满身凄色。

便如空寂夜下的?孤伶水仙,光是想?起便觉心颤。

她心绪难抑得立即想?给他回?信,然至提笔,她又茫然,她的?去信该寄往何?处?而沈遐洲又为何?会借王闻俭之手给她来信?

她又拿起那极薄的?信纸,指尖拂过一个个墨字,揣摩着下笔之人的?心境。

好在?她并没有揣摩多久,又有一封从洛京来的?急书给了她答案,这?一封书信署名仍旧是王闻俭,可内里实实在?在?的?是王七郎本人所书。

信的?开头便将沈三郎骂了一遍,后心有余悸地说了一番沈遐洲是如何?夜半满身带伤地据在?他屋中,翻乱了他们?以往的?来信不说,还逼迫他代为寄信,而沈遐洲写信时,他就在?一侧,一眼便瞥尽了信中所述,那内容便如那带伤郎君一般悚人。

王闻俭担忧王静姝被那信吓到,送走瘟神后,连忙又来信一封,说明缘由,劝她早日认清沈三郎的?可怖的?本性?,断了念。

捏着王闻俭的?来信,王静姝再也?笑不出,自不是听进了王闻俭的?劝告,而是想?她的?郎君又在?做什么危险的?事了?他是因受伤才躲至了王家在?洛京的?府邸吗?

再看那简短极了的?信,枯涩疾速的?运笔,几乎没有间断的?墨迹。

她终是知晓为何?来信这?般简短,甚至想?,她的?郎君是不是又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他总这?样,时而作态时而自艾,弄得一副快死了的?模样,骗她怜他。

王静姝试图用?郎君往日的?作态来说服自己,可纤长浓睫下的?眼眸,始终似被风沙迷眼般浸润,她知道?的?,沈遐洲的?境地终归是不太好的?。

她不再踟蹰地立即提笔回?信,又再书一封地一同封入给王闻俭的?去信。

*

是夜,流月皎白。

王闻俭夜半惊梦,猛地从榻中坐起,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前冷汗,自那日在?屋中撞见带伤的?沈三郎,又瞥见他予六娘的?书信,六娘做不做噩梦他还不知,可他却常觉沈三郎化作了阴间鬼,入梦掐他脖颈,恨他言状挑拨有情人。

还好是梦!

他长舒一口气地拍了拍心口,欲起身喝口凉水压惊,然隔着窗棂,月光从外照入,映亮桌前一人影,那人影扭头侧来,森白模糊得他一瞬心胆具颤,喉头像被厉鬼掐住一般失声。

王闻俭疑心还未梦醒,往榻上爬,然踉跄间双脚自己绊到自己,扑倒在?地。

极细微的?衣料摩擦声自他身后响起,分明是人!

王闻俭的?耳尖动了动,翻坐在?地,这?次彻底看清了来人,竟又是沈三郎。

他面?容雪白,带着病态,无怪会被忽明忽暗洒入的?月光照得森白模糊。

知道?是人非鬼后,王闻俭敛衣站起,捡起丢掉的?脸面?,摆出世家郎君的?姿态:“沈三郎何?故又擅闯我?王府?”

明显的?,经方才的?一吓,他再捡起的?气势有些不足,尤其是撞入沈遐洲睨来的?眸底,他直感一阵凉意?摄入心底。

看着身形笼在?昏光中的?沈遐洲,王闻俭很难去形容这?样的?郎君,足够冷冽,又足够岿然。

他随父入洛已有数月,无论是出于自己的?好奇,还是六娘的?嘱托,他对沈三郎此人都多有关?注,无论如何?看,他都只觉得这?是一个病恹恹,又一生?许是都要被监禁至死的?郎君。

他有些同情沈三郎的?境遇,甚至有些欣赏他为换得沈氏的?后路自愿为质,可这?些不足以他认同此人,六娘也?不该将心思寄在?一个没有未来的?郎君身上。

故而他给六娘的?去信,几乎挑不出一句对沈三郎的?好话来,可接连两次在?自己房中撞见沈三郎,他能察觉沈三郎或并无他想?的?那般可怜,也?隐约有些猜测其为何?来寻他。

在?意?识到沈三郎手中看的?是什么,眼皮更是抽动几下,再次开口:“沈三郎盗看我?之书信非是君子所为。”

沈遐洲目力极强,完整将手中信纸就着昏光看完,神色已然冷冽阴沉十分,加之他身形颀长,一经起身,窗棂外透过的?清浅月光便被尽数遮挡,端是无端迫人的?气势。

沈遐洲唇角微扯,开口:“你的?信?”

对上沈遐洲阴鸷十分的?眸子,王闻俭本就不如人的?气势更是弱了几分,心虚的?,自被迫为沈遐洲给六娘送过一次信,他收到了六娘的?回?信,其内还封着另一封未启的?信,那是给沈三郎的?,六娘托他寻法代为转交。

他虽整日在?洛京,但同沈遐洲并无什么见面?机会,加之心中不赞成六娘与沈三郎的?联系,这?事便办的?不尽心,偏心中又记挂着。

或是这?个缘故,他才会噩梦缠身,到现下信直接落到了沈遐洲手中,王闻礼也?一时沉默了。

沈遐洲显然没有与他多话的?闲情,他将信收好纳入怀中,不再多留,然他走前留下话又成了王闻俭的?新一轮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