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一副神情、这样?的一张脸,足够招人。
偏秦罗衣一偏头,额间的薄透的玉片配着清清然的目光,便让易华失了言语。
“少在那儿作嗔买痴了。”易华这样?,秦罗衣早就习以为常。刚开始还会有些在意,后来她?都能眼皮子?都不?掀一下地忽视过去,信他才是?输了。
可是?今儿都伤成这样?了,还这般不?老实……无奈又好笑,秦罗睨了易华一眼,声音里含着纵容,尾音甚至还轻轻上挑。
外人谁知道大名鼎鼎的逍遥阁阁主会是?这副做派?这个人啊,秦罗衣眸光流转,无声地笑了起来。
见男子?不?再说话,秦罗衣也不?再言语,只将目光投向他右手。
同样?无声地一笑,易华垂眸将手中的黑雾转了两圈,声音懒洋洋。仿若浑身浴血的不?是?自个儿一样?,脸上也带着几分惫懒。“还不?现形?”
他漫不?经心地问着。
见黑雾没有半点?动静,易华悠悠然一笑,手上却毫不?留情地将黑雾弹了弹,每当其触到?他指间泛起的些微金光时,都好似被灼伤了一样?地颤抖着。
被弹成球的黑雾:……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又是?何必?” 语调清缓,言带劝慰,易华指间的光芒却是?更甚,大有干脆将黑雾摧毁之意。
“手下留情。”终于,声音响起,女声幽厉。黑雾迅速褪去,一个幽魂立在秦罗衣和?易华之前?。身上满是?怨气翻滚,但她?的目光却是?清醒的。
“吾本是?巫族的大祭司……”阖上眼眸,幽魂掩盖住眼中复杂的情绪,一点?点?揭开了往事。
她?与师弟皆是?族中最?具有天赋的孩子?,自小长在大祭司名下,备受族人期待。上任大祭司是?个温柔又宽厚的人,除了对修炼要求较高之外,对他们极为宽和?。所以,才给了她?机会,去接触外界的人。哪怕,族中大多?数人都不?会这么做,这是?一个默认的规矩。
她?年少时对外界好奇又期待,经常溜到?外界,于是?就认识了新的朋友。这到?底不?是?什么大事,又还是?个孩子?,所以祭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当做没有看到?,只偶尔婉劝她?要留上几分谨慎。
可惜她?仗着自己本事高,天真?而妄为,将劝诫全部抛在脑后。那个人会耐心地给她?讲外界的事情,会给她?带有趣好玩儿的物?什,还会对她?露出好看的笑容,然后拿手拨开她?发上的碎叶。
年少而慕艾,她?随随便便地就将一颗心交了出去,甚至忘了自己的责任,所以活该被人践踏。
成年礼到?了。大祭司年迈,族中要选择她?和?师弟谁是?新的祭司。她?和?师弟修的方向不?太一样?,可都各有所长,族中同一辈分的其他人都追不?上他们。支持她?与师弟的长老人数无差,只大祭司早在前?几日就偷偷召与她?,言明更瞩目她?一些。
“为什么不?选师弟呢?”踌躇着,她?还是?问了出来。
“那个孩子?,戾气太重了一些。”那个时候,大祭司温柔地摸着她?的头,是?这样?回答她?的,目光藏了些许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从小就希望能当上大祭司,可是?当这个机会摆在自己面前?时,她?犹豫了,真?的要一辈子?都待在这个地方吗?下意识地,她?就找到?了那个人。那个人在月下承诺,带她?走,永远都对她?好……
按捺不?住心中骤然涌起的欣喜,情意挑明,纵使往日再怎么开朗,也忍不?住露出了羞涩的表情,低头应了一声。
所以没看到?心上人那骤然变冷的表情。
回去的路上,师弟正倚在门口等她?。脸色在黑暗之中看不?太清,只听他用一种格外奇怪的语气问着:“你当真?不?后悔?”
讶然师弟暗中早就得知她?的事情,惶然之后,她?咬着下唇,目光坚定,“是?,我想好了。”
况且她?要是?离开了,师弟就是?铁定的下任大祭司,哪怕不?论往日的情谊,师弟也不?会出卖她?的。他能得到?最?想要的大祭司之位,她?也能和?心上人一起离开这里,如此双全,何乐而不?为呢?
她?如此天真?地想着。
所以被背叛的时候她?才那么不?可置信,在仇恨中翻来覆去,不?得解脱。那一刀可真?凉啊,夏日里,她?却觉得整个身体都被冻住了。谁能想到?在约定的时间,约定的地点?,等待她?的,是?一个杀局?
……
常人听到?这样?的一个故事,总该有几分义愤填膺,有几分唏嘘同情。可秦罗衣只微笑颔首,“所以呢,你想要什么?”
她?目光清远又透彻,像是?什么都知晓,只等待幽魂来交代。连一旁的易华,也依旧是?笑着,洒然间带着一缕对世间的悲悯,若有若无,不?远不?近。
在这种背景下,是?同秦罗衣如出一辙的冷酷了。
见二人根本没有表情波动,自知这副作态没甚么用处,幽魂收起那般模样?,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又不?是?傻子?,都过了十多?年了还那么沉浸于情情爱爱之中。只是?她?枉死,尸体还被师弟用咒术封着,不?得安宁,幸亏有族中的圣物?保了她?的神智。
她?一生也别?无所求,只是?……“两位应是?来寻圣物?的。”幽魂看着易华与秦罗衣,语气无波。
圣树其实只是?一棵普通的树罢了,之所以是?圣树,是?因为他们一族的圣物?埋在这个禁地之中,恰在树根之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滋养,树自然也带了些圣物?之能。
这本是?历代大祭司继任后才该知道的秘密。可是?她?骸骨刚好被封在这里,恰巧也滋润了她?。树的根遍布这一整片土地,发生了什么,她?都听得到?,看得见。
“吾族将有大难。”到?底她?也是?被族人精心培育过的,自己那一刀捅死她?的好师弟,现在做的事情会带来什么,她?一清二楚。
“恳请二位施以援手。”说道这一句的时候,幽魂终于神色波动起来,哪怕是?极力遮掩,也遮不?住她?的懊悔与痛苦。唯深深一拜,诠了她?的心声。
每个日夜,她?都在想,若是?自己没有想抛弃责任的枷锁,会不?会结果?便不?一样??她?对得起的人对不?起她?,对得起她?的人却被自己辜负。日日煎熬,苦而无解。
幸而,她?等到?了他们。从秦罗衣步入这里开始,从她?听到?、看到?那个女子?步步谋略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果?真?,幽魂看着面前?的相携而立的男女,他们也的的确确通过了自己的考验。
一阵微妙的沉默。“我看上去像是?滥好人吗?”眼波一抬,秦罗衣无声问着易华。
低低一笑,易华同样?无声回道:“当然不?是?。”同样?的,他也不?是?,秦罗衣在眼睛都不?眨一下,左手阴谋右手阳谋地给人甩绊子?时,他可是?那个看热闹加添火的人。
他这一身伤又不?是?凭空变得,若是?死在那幻象里,又该算谁的呢?
相互间对视一眼,秦罗衣笑了笑,请他们帮忙,却又没有诚意,哪来那么大的脸儿?一个幽魂,做得了圣物?的主吗?
更何况,她?想要什么,会自己拿。
再度将身子?拜了拜,幅度低到?了不?能再低的程度,幽魂低声而诉。
那个人倒是?胃口真?大了。停下敲着刀面的食指,秦罗衣看着幽魂低垂着,看不?到?表情的头顶,带着点?深意:“好,我应了。”
另一边,云疏缓缓睁开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