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微漪的右手还紧紧揽在我腰间,拿剑的手反而是他不擅长的左手。

我很想知道,就舟微漪这种对敌的态度,是怎么在那么多历险修行中活下来的没听说过谁打架还带家属的。

舟微漪那张总是温柔含笑的脸,听了我的话倒是露出了严肃神情来,似乎总算意识到正事是什么了,便见他极正经地和我保证,“阿慈。你在我怀中,我绝不会让你被术法误伤。”

我:“……”

他保证完了,才又认真地道,“而且,你永远不是累赘。”

我怔了一下,极不合时宜地回忆起了前世,略微垂眸。

舟微漪的视线,适才淡淡落在二长老的身上,表情很平静,就好像面前的不是一方颇有名气的大能,而是一只虫豸般不值一提。

“对付他,一只手够了。”

我:“……”

那点低落情绪顷刻间被打散,我颇为无言怎么不装死你。

二长老听到这话,脸上又浮动阴沉怒火。他本就好面子,出身好修为又高,此生没受过多少磋磨,真正算起来,还是舟微漪的前辈。刚才一时被舟家兼微漪真君的名头给吓住了,只记得闪躲,但他自认不怵舟微漪多少,舟微漪名气大是不错,可传言下来谁知有几分真假,世人总爱传闻那些天之骄子,多少有些夸大。竟这般轻蔑于他,小心命丧黄泉。

但他到底忌惮舟家,此时还是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微漪真君还请手下留情,误会一场!在下是纵横宗……”

他自认为,报出名号,舟微漪知道他的来历,也会留几分薄面。

舟微漪眼也没抬。他先前只是随意挥斩天命剑,便让二长老狼狈蹿逃,此下却是念出法诀,剑势成型。

我认出来,那是“斩天堑”第七重的招式舟微漪以往游历时获得的上古传承剑诀。原来他这个时候便已经修炼至第七重了,我暗暗心惊。

也对二长老更加警惕。原来他这样深不可测,逼得舟微漪动用斩天堑这样凶悍的功法。我若先前放手一搏,情况恐怕比我想象的要糟糕。

天命剑幻化成无数柄剑阵,像是疾雨般向二长老砸去。

二长老因自恃身份,先前心底生出的一点轻慢在这样恐怖的杀招下被飞快碾压于无,他的瞳孔放大,满心只剩下恐惧。别说逃跑了,根本反应不及,恐怖威压之下甚至连腿都微微发软。

只能凭借多年战斗以及求生的本能,在那瞬间召出了自己的本命灵器,庞大灵力顷刻灌注以抵挡

灵气之间巨大的碰撞之声,“嘭”地爆炸开来。

舟微漪怕惊吓到阿慈,在那一瞬间将他往怀中按了按,一手捂住耳朵。

又念出口决,一道灵阵将二长老四周封锁起来,一丝灵力未曾泄出,周边地面都未受波及,唯独那灵阵之中,血花迸射出。二长老的本命灵器被生生击碎,再无法收入丹田当中,不仅如此,他双眸血红,那张原还算俊美的面容突然变得苍老,长发枯白尽断。

柳莺原本在他身旁,大能斗法,她当然谨慎不敢出手,于是退开几步。

有灵阵在旁,她其实没受伤,但剑招是对着她这个方向落的,也受到了气势上的波及。那一瞬间,她差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现在看到二长老的模样,更不敢置信,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踉跄坐在地上。

好可怕的剑。

好可怕的人。

因她分明能看出来,她那位不可一世,令她尚且胆战心惊侍奉的师尊,居然毫无还手之力,便被废去了一身灵力修为!

且依他如今状况来看,大抵丹田元婴有损,恐怕今后修炼,也……

这惩罚不可谓不狠。甚至可以说是活生生断去纵横宗一臂,舟微漪竟毫无顾忌,因此事废了一位大能。

我也有些吃惊,倒不是觉得舟微漪下手狠,而是舟微漪都拿出斩天堑这样的杀招了,我还以为对方有多棘手,没想到一招便……难不成这个二长老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空有一身修为唬人,却实在称不上强悍。

啧。

又让舟微漪装到了。

此时二长老心中巨浪翻腾。他自然是恨的,但被那一剑威吓,恐惧已全压过恨意。甚至已无法在意自己脸面,只想这舟家煞神赶紧离开,好让他仓皇而逃。

他如今修为尽废,丹田处疼痛欲死,今生从未有如此狼狈时刻。

回纵横宗……对,纵横宗!实在不行还有自己的本家!他诸多人脉,交情甚广,总能找到方法将自己的丹田灵根愈好。

即便如此,他这样记仇的人,都无法生出寻仇的心思了因他真正意识到,传闻中的微漪真君,到底有多可怕。而舟家,也绝不是他能挑衅的庞然大物。

但二长老也没想到,这还并不是终止,舟微漪并不打算这样放过他。

“阿慈,”舟微漪温柔地低眉,询问,“他有哪只手碰过你?我砍了。”

“……”很难想象舟微漪这样温柔的人,会说出这种话来。

我只能归结于二长老本身可能太欠教训了,以至于舟微漪都忍不住要下手重一些。但还是诚实回答道,“他没碰我。”

“嗯。”舟微漪听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那两只手都砍了。”

我:“……”

舟微漪不是在说笑,他在温和斯文地向我询问的同时,天命剑的剑光已经逼迫到二长老的眼前。

在眨眼的瞬间、极轻的呼吸间,血液嘀嗒流淌,两条胳膊整齐地滚落在地。

依旧没有一点声音,惨叫声被吞没在灵阵当中。舟微漪笑吟吟地,将手覆盖在我的眼睛上,眼前骤然蒙上一层黑暗。

干燥、温暖的掌心。

舟微漪的一双手生得很漂亮,修长而劲瘦,冷玉似的白,偏偏掌心有一层不易发觉的、因练剑而生的细茧。此时盖在我眼上,这样近的距离,细茧的触感便愈加鲜明起来,眼睫好似被压得有些发痒,忍不住颤了颤。

舟微漪轻笑了一声。

“忘记问阿慈了,要不要看。”他说,“虽然有些想让你看了解气,不过又觉得太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