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叮嘱厨娘道。

下人应下，叶秋水看了眼门房，江泠还在宫里，夜已深，她拢了拢衣襟，回?屋睡觉。

夜深时，江泠敲响院门，他?抬起手，让门房的下人不必声张。

家?人都已经?睡下了，江泠径直走向回?廊尽头?的房间，他?在门前站了片刻，轻轻推开。

屋中昏暗，垂落的纱幔微微扬了扬，江泠走上前，挑起床帘，榻上，少女侧躺着，呼吸平缓，她的睡相不太老实?，和小时候一样，被子?蹬掉半边。

江泠无声地笑，弯腰，将角落的锦被拉过来，重新盖在少女身上，掖好被角，犹豫片刻，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将散乱的碎发拨开

大概是觉得有些痒，叶秋水动了动，他?连忙屏住呼吸。

好一会儿，女孩平静下来，再次睡熟。

江泠松了一口气，垂下眼，发现枕边放着一朵熟悉的干花。

是他?登科那日，官家?所赐，后来他?又给了叶秋水，真巧，他?屋中也有一朵干茶花，是她鬓边落下的那朵。

江泠手指轻抚花瓣，心里想?了许多东西。

妹妹还小，对什么都懵懂，男女之情?上更是一窍不通，他?现在还不能开口。

他?在榻边站了片刻，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才依依不舍地出门离去。

第二日起来，叶秋水发现下人正将几口箱子?抬去府外。

门口停着辆马车，下人将箱子?搬上去，叶秋水怔了怔，问道：“这?是做什么？”

门房的下人说：“回?姑娘，夏汛来临，太湖水位上涨，郎君已连夜启程前往湖州了，昨日进?宫正是为了此事。”

为防水汛，江泠提前启程，怕耽搁，天不亮就?跟着其他?官员一起动身。

宫里的太监过来传话时，他?已出发两个时辰，江家?的下人将行李搬上马车，随后赶向湖州。

叶秋水一听?，呆住了。

“兄长已经?走了？”

“是。”

她在原地站了会儿，回?头?冲进?江泠房中找了找，榻上冰凉，并没有人躺过的痕迹，他?昨日根本就?没回?来。

叶秋水当即便从马厩里牵出自己?的马，策马往城门的方向冲去。

下人说，他?们知道消息的时候，江泠已经?出发两个时辰，自然，城门口绝不可能看到他?，来往人群车马穿梭，官道一望无尽，她缓缓勒紧缰绳，原地徘徊。

知道江泠已经?离开，叶寡妇很是懊恼，对江书生道：“我们应该早些打听?清楚的，阿泠这?一去湖州，两三年方归，等他?回?来都二十了，应先定下亲事，再去赴任才对。”

江书生觉得有理，也跟着懊恼。

一个月后，江泠的信传来，他?已抵达湖州，与当地的长官见过面了，问家?人安。

问候父母弟弟外，还有一封给叶秋水的私信，心中满是对不告而?别的歉意，事出有急，官员们急着出发，他?不能单独留下。

跟着信一起交到她手中的，还有湖州盛产的蚕丝，种种绫罗绸缎，香料茶叶，当地有名?的小吃，民间广传的话本游记……

足足装了一整箱，叶寡妇和江书生以及江小福三个人加起来都不如。

江书生无奈道：“阿泠也真是的，有了妹妹忘了爹。”

在他?心里，最惦记的还是妹妹，谁也比不过。

叶寡妇道：“他?们兄妹俩感?情?一直这?般要好，你说，要是以后芃芃出嫁了，阿泠会不会舍不得，难受得大哭啊？”

江书生想?了想?那画面，大笑。

提到儿女婚事，两人又着急起来。

“上次你可有去打听?，那家?的郎君怎么样？”

“都挺好！我是满意，可是嫁不嫁的，得看丫头?的意思呀！”

叶秋水十六岁了，江家?的门槛很快被媒婆踏平，京中的青年才俊那么多，江书生看许多人都满意，挑得眼花缭乱。

江泠离开小半年，每个月都会托人往家?中寄些东西，知道叶秋水爱美，也不知他?一个男子?是怎么搜罗到一堆好看的发饰衣裙，成箱成箱地送回?京城。

这?几个月，叶寡妇和江书生一直在为叶秋水相看人家?，京师有一个风俗，未婚的男女可以在茶楼一叙，互相认识认识，以免盲婚哑嫁。

叶秋水常被母亲拉起来，梳妆打扮，告诉她，某某茶楼里，某某郎君正在等她。

她兴致寥寥地过去，许多男子?酷爱在貌美小娘子?面前卖弄，总要高谈阔论，说些彰显自己?的话。

叶秋水听?不得别人吹牛，任对面的郎君说得再激动，她都是敷衍地点两下头?，目光移向窗外，看着街上奔流不息的车马人群，不由自主地想?到殿试那日，江泠打马而?过，抬头?看向她，嘴角笑意淡淡，目光如水的画面。

她失神，心想?，那枚香囊他?还戴着么，旁人问起来时他?要怎么回?答，她心里有些期待他?告诉别人香囊是她所赠，又怕他?如实?回?答。

忸忸怩怩，倒不像她了。

叶秋水穿着的寝衣，是江泠寄回?京的蚕丝所制，深夜的幻梦中，一会儿是幼时的江泠教她读书写字，一会儿是长大后的他?，握着她的手，告诉她怎么拉弓射箭。

一会儿是他?环抱着她，就?像寝衣贴在身上那般，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妹妹。”

叶秋水醒了，推开窗，坐了半宿。

她打算去湖州找江泠，问个清楚。

只?是刚要动身时，叶寡妇忽然喜盈盈地拉住她，说江泠要定亲了。